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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鮮花盛開的春天。人得到了愛情,心裡也高興起來。但正是在這盛開的鮮花背後,轟隆轟隆作響的不可思議的黑風等待著他。正是在他突然忘了它的存在的時候,魔鬼就蹲在他的身後。不久的某一天,神谷終於寒毛凜凜地想起了那可怕的人豹的眼睛。
“昨晚你為什麼撂下我回去了?事先再三約好的……我可在後台值班的大伯面前丟盡了丑!”
翌日,在神谷這樣責備蘭子失約的時候,蘭子這樣答道。
“你是在取笑我呢,還是變得那樣健忘了?我確確實實叫你送了呀!這暫且不說,你昨晚在車裡為什麼那樣不吱聲呢?都有點兒奇怪呀!”
“啊?你說我送你了?那是真的嗎?不會是和前天晚上搞錯了?”
神谷吃驚地反問道。
“哎呀!那樣的話,那不是你了?不過……”
雖然不說一句話,總覺得有點兒奇怪,但像往常對神谷做的那樣,自己一攀談,對方就立即作了回答,而且在分別的時候,不是和以往一樣互相長時間的握了手嗎?如果那不是神谷……
“說那種話,不是來嚇我嗎?真的嗎?真的不是你嗎?”
怎麼叮問,神谷的回答也沒有變。
“哎呀……那樣的話,那究竟是誰呢?”
蘭子突然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怖之中,眼看著臉色蒼白起來。
第一次見到的她的恐怖的表情與已故弘子的一模一樣,這使神谷嚇了一跳,並且自然而然地禁不住回憶起了使弘子嚇成那種表情的那人豹的可怕的面孔。
“你沒有看那個男人的臉?連臉都沒有看就斷定是我嗎?”
“唉。不過,就連你,有時候即使在分手的時候也一直不取下假面的嘛。……如果我有一點懷疑,一定會摘下那人的假面的,但我堅信那是你,所以……”
啊,什麼“歌舞假面”,流行著多麼無聊的東西啊!只因流行那種玩藝兒,才惹起了這種亂子。平時,作為觀看歌舞更增添風情的一個主意,他也對戴假面頗表贊成,但現在他怎能不咀咒它呢!
假面時代
“歌舞假面”,那完全是一種奇態的流行。
人這東西,自古以來就有一種對當眾暴露自己那張天生的臉感到非常靦腆的傾向。在日本,被衣、草笠、頭巾一類東西遮掩過一個又一個時代的人們的臉,在西洋也有過一個時代所有的男人都戴假髮,所有的女人都蒙面紗。假面舞會等為人們所歡喜,眼罩在賞花的遊客中暢銷,都一定是同一種人類心理的表現。
利用人的這個弱點發明出來的便是“歌舞假面”。開始只是小流氓還是什麼人一時高興,戴著玩具假面走進歌舞劇場的客座,後來就一人模仿兩人模仿的,假面觀看便星星點點地惹人注目起來。這時,機敏的商人美其名曰“歌舞假面”,申請登記商標,大量出售同一型的賽璐的假面具。
年輕的觀眾們,特別是學生和商店的店員們正中下懷,他們利用這假面將臉藏在它背後,盡情地向舞台上的舞女喝倒彩,女學生們則由於這假面的偽裝,能不惜發出高音聲援她們憧憬的男童式的女郎,最後連成年的男女也陸陸續續有人利用假面來掩飾觀看歌舞的難為情。
現在“歌舞假面”已經是時代的寵兒,廠家的門市部設在劇場的門口,觀眾必須連同入場卷一起,買下這一個10分錢的賽璐璐假面具。
大劇場的觀眾席上,樓上樓下都坐滿了表情完全相同的戴著假面的群眾。觀眾席上的幾千人的青一色的臉比任何精彩的舞台都更有看頭,更為精彩。
而且,“歌舞假面”的表情又製作得非常巧妙。那是一張單純的凸絞假面,它使神樂①的醜女臉更男性化,使她的嘴橫著張得闊闊的,嘻嘻地笑著,但那張笑臉表情非常滑稽逼真,以至戴著假面的人互相間一照面,就禁不住在各自的假面中格格地笑起來。
假面的流行使劇場內的氣氛變得異常輕鬆快活。舞台上的舞女們總是笑容滿面,幾千名觀眾像是與之呼應似的,以完全相同的笑臉嘻嘻地笑著,舞台和觀眾席都別有天地似的明朗起來。在假面的傳聞的吸引下,連討厭歌舞的人們也陸陸續續擁去觀看。只要是歌舞劇,哪個劇場都爆滿,這就是說,“歌舞假面”現在已經成了劇場經營者的福神了。
不,不僅如此,劇場內的“歌舞假面”不久開始漸漸地向街頭發展。
在銀座的夜晚漫步的過半的人變成了同樣微笑的表情,電車裡和地鐵里也坐滿了同一表情的男女。誇張點講,整個東京都以同一張賽璐璐的臉眉開眼笑起來。
這種流行一旦達到某種程度,另一方面勢必會產生弊端。一些滑頭躲在假面里開始做惡作劇,但更撓頭的是,人們開始明白,這假面可以用來當作惡棍們的公開的蒙面。什麼假面小偷、假面溜門賊,甚至連“假面強盜”這一名稱也開始在報紙的社會版上出現。
前一章的江川蘭子與素不相識的男子共坐一輛車,甚至互相握手這樁事,正因為是在這種假面流行之際,所以是有可能發生的。
“因為流行這種無聊的假面,所以就有人想出了這種惡作劇。你很好好注意才是。如果那傢伙是壞人,那就不是握握手就完事了。今後我也要充分弄清以後再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