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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帶給了她一絲困意,過夜是既定的結局。
沙發已經被人占了,loft公寓裡沒有第二間放了床的客房。宋望舒吃了燒烤喝了啤酒, 去衛生間找漱口水了。
楊旨珩期間先上樓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臥室,環顧四周, 沒有什麼需要再整理的地方, 但不做什麼又不安, 最後把被子上的褶皺都撫平了,想坐在床邊等她,又覺得輕浮。
抱著枕頭站在床邊,用什麼姿勢都覺得奇怪。
宋望舒用漱口水漱完口穿著大了好幾號的拖鞋上樓時,楊旨珩站在床邊抱著一個枕頭, 她沒有察覺到楊旨珩的手足無措。
二樓臥室的裝修也是極簡的風格,靠牆是內嵌式的書架,讓她挺意外的是居然不全是佛經一類的書, 上面還有收納好的象棋和圍棋。
比起楊旨珩的惴惴不安,宋望舒倒是不太在意,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脫衣服的壞事都幹過了,不脫衣服一起睡覺反倒不好意思那是萬萬沒有的事情。
她站在床尾,讓楊旨珩挑左邊還是右邊。
他就選了他站著的那一邊,宋望舒跟著在另半邊躺了下來。
她是不知道楊旨珩心裡木魚聲變成了戰鼓,明明沒有幹什麼出力氣的活,可是整個人都很累。
這種累,伴隨著前路未知的迷茫。
臥室里的燈沒有全部關掉,兩個人空出來了很大的空間,感覺都能把樓下的蔣處安塞進來了。無言像是空氣中細小的灰塵,懸浮在他們四周。
楊旨珩睡不著,閉眼聽著旁邊傳來的所有輕微聲音。
他知道她也沒有睡著,睜眼往旁邊看的時候,宋望舒睜著眼睛在看天花板。
察覺到旁邊投來的視線時,她都不知道自己放空大腦放空了多久。
碰到這種事,樂觀主義都要歇菜。
況且她還不是一個樂觀主義。
宋望舒察覺到視線,往旁邊一扭頭,目光直直撞上了。她沒講話,時間在對視里一秒一秒地浪費。
楊旨珩開口了:「要和我發發牢騷嗎?」
是需要發發牢騷宣洩一下,但是要說什麼?
「我爸媽要離婚的時候,我親戚那些人都說大人離婚苦了小孩。我以前不覺得,我當時覺得爸媽如果沒有愛了,生活在一起天天吵架還不如分開。現在想想親戚們說得真有道理,就這件事跟我媽說,她忙著她的工作和她現在的新家。和我爸說算了,他忙著帶學生,哪有工夫管我。易姳有事回家了,我在玩偶里拆出攝像頭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應該跟誰說。」
她嘆了口氣,將被子往上扯了扯。
她平躺著,以楊旨珩的角度看過去並不好觀察她的表情。
聽出她話里另一個意思,如果不是今天自己半開玩笑地給她發了那條信息,她應該也不會想到要聯繫自己。
樓下的蔣處安哪怕是睡著了,動靜還能製造出來。
楊旨珩想到了他當時說的話,雖然同是天涯淪落人,但是蔣處安至少告訴過易姳他喜歡她。而他呢,就是個膽小鬼,只敢在背地裡丟她和別人的紅繩,編造了一個又一個理由。
聽她語氣委屈地說完一大段話,想乘虛而入,告訴她找個男朋友,就有人可以傾訴了,可以給她依靠了。
可萬一她聽話了,找了別人就更難了。
歸根結底,還是她不喜歡自己。
楊旨珩看見她扯被子的動作,伸手幫她把肩膀那裡的被子塞好。
宋望舒扭頭看著將被子塞到自己肩膀處的手,一副閒聊的口氣:「楊旨珩,你小時候為什麼會住在普濟寺?」
「有個人給我算命,說是我十歲之前會有一個大劫,寄養在普濟寺帶髮修行可以避災。」
宋望舒哦了一聲,似乎不太意外這個回答。可能是為了更好地聊天,她翻了個身側躺。
楊旨珩一偏頭就能看見那張和自己保持平行的臉,很近。近到他突然發現她下巴上有一顆淺淺的小痣。心裡擂鼓陣陣,楊旨珩本能地放緩了呼吸。
她又問:「平時住在寺廟裡無聊嗎?」
楊旨珩故意不去看她,盯著白色的天花板,全身僵硬:「還好,以前很早就睡覺了,很早就要起床。要打掃寺廟,掃落葉拖地,很多事情。」
宋望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楊旨珩想了想:「我們會有佛學交流會,交流會結束之後主持師傅會讓我們寫心得,我有一個師兄不小心把他不及格的考卷夾在心得里,一起交上去了。然後我們主持秉持著關心寺里弟子全方面德智體美勞的發展,給我師兄的爸媽打電話去告狀了。」
他說完,旁邊的人沒有笑。
上身支起,胳膊撐著腦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楊旨珩,你的童年也太無聊了吧。」
楊旨珩扭頭看她。
睡衣的領口的扣子沒有扣起來,紅吊墜的頸鏈垂直,他視線飄過去之後,立馬又飄回來,讓她指教。
突然讓宋望舒想,她也想不出來,但一開始回憶還是能想到很多事情:「楊旨珩,我以前小時候拍照特別喜歡盤腿然後手勢就是觀音那種,你說會不會被觀音覺得我大不敬?」
她問得很一本正經,楊旨珩一時間語塞,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扭轉自己在宋望舒腦海里根深蒂固的出家人形象。
看見她一副等待自己回答的模樣,楊旨珩搖頭:「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