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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仆找來的那封信,用的是沒有任何標記的常見的信封和普通的信箋,信上惟妙惟肖地模仿三谷的筆跡,寫道:
“柳倭文子:
立刻來這輛車來。茂受傷了,剛送到醫院。速來。
三穀子上野、北川醫院”
看罷信,三谷面如死灰,修地闖進門邊的電話間,慌忙要警察署。
信中的北川,是一所確實存在的醫院,可是柳倭文子並沒有到那裡去是顯而易見的。
那麼,可憐的她,如今在什麼地方,遭到了什麼樣的不幸呢?
柳倭文子被那封假傳嚇得暈頭轉向,絲毫沒注意到她乘的汽車往哪兒行駛。汽車嘎然而止。她下車一看,那是一條從未去過的幽靜的街道,四下都看不到醫院之類的建築物。
“司機,這裡不對呀。哪兒是醫院?”
在柳倭文子驚疑地詢問時,司機和助手已經下車立在兩旁,揪住了她的胳膊。
“什麼醫院?可能是搞錯了吧。你的孩子就在這座房子裡。”
司機滿不在乎地說著連小孩子也騙不過的謊話,用力把柳倭文子換走了。
走進又窄又小的門,打開黑漆漆的格子門,登上了像門口台階的地方,穿過二三個沒燈的房間,下了古怪的階梯,有一間陰濕的小屋子。
屋裡只點著一盞小油燈,什麼也看不清,四周是什麼都沒有的水泥牆壁,地上鋪的是變了色的發紅的墊席。好像是一座地牢。
一樁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發事件。
“茂呢?我的孩子在哪兒丁’
柳倭文子雖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仍不死心,沒有用的話脫口而出。
“孩子馬上就要讓你見到了,靜靜地等一會兒吧。”
司機仍操著傲慢的腔調,應了一聲就走出了屋子。堅固的門嘩地一下緊緊地關上了,喀哈一聲落了鎖。
““喂,你們要把我怎麼樣?”
柳倭文子叫嚷著往門邊跑去。可是,已經晚了,誰也好,砸也好,厚厚的門板紋絲不動。
柳倭文子一動不動地倒在硬梆梆、涼冰冰的墊席上。夜間的寒氣陣陣地襲來,地窖像墳墓一樣死一般的沉寂。隨著心裡安定下來,柳倭文子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眼下可怕的處境。
雖說一心只惦著茂而對自身的危險無暇顧及,可是,怎麼會這樣輕易地給帶到這兒來了呢?柳倭文子百思不得其解。
慕他仔細一聽,上面什麼地方有小孩的哭聲,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淒切、細弱的哭聲時斷時續。
好像是幼小的孩子在挨打。
愛子的聲音焉能聽錯?那確實是街的哭聲,不然不會這樣直鑽心尖。
“茂,你是茂嗎?”
柳倭文子忍不住失聲高喊。
“茂,你答話。媽媽在這裡呀。”
也許是她不顧一切拼命呼叫的聲音終於被聽到了,霎時間,哭聲停了,隨即又突然傳來高聲的尖叫。那聲音像是在叫:媽媽、媽媽。
叫聲中混雜著僻、啪的異樣的聲響。啊!可憐的孩子在挨鞭打。
然而,這時候一個對柳倭文子來說要比茂的哭聲更加、更加可怕的東西,正悄然向她身邊走去。
在司機出去的那扇門的上部有個小小的視孔,此時,那個孔的蓋子正慢慢地開啟。
由於孩子悲愴的哭聲略為平靜點了,對天花板的注意力便鬆了下來,於是門上發生的奇怪的變化此時便落入眼裡。
柳倭文子驚愕地盯著正一點點、一點點地打開的視孔。
在油燈發紅的光微微照亮的門上,剛露出一條線一樣的漆黑的縫隙,轉眼便成了月牙形,隨即終於現出了一個黑洞洞的窟窿。
有個人往裡面窺探。
“讓我見見茂吧。請別打他了,對我,你們怎麼樣都可以。”
柳倭文子拼命叫喊。
“真的怎麼樣都可以嗎?”
可能是隔著門的緣故,回答的聲音嗚哩嗚喀很不清楚。
那語氣聽起來讓人膽寒,她嚇得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你既然那樣說,也並非不讓你跟孩子會面,不過,剛才的話不會是假的吧?”
那聽起來異常吃力的聲音剛一停下,圓圓的視孔里墓地露出一張臉來。
柳倭文子只看一眼便嚇得魂飛魄散,她哭叫皆非地“呀”了一聲,用袖子遮著眼,一下趴倒在地上。
曾經在鹽原溫泉見過的那個莫可言狀的可怕的幻影又在這裡出現了。
就是那個滿臉癲痕、鼻子殘缺、無唇的嘴露著長牙的不像人類、奇醜無比的怪物。
少時,俯臥著的脖頸感覺到一陣颶颶的冷風。門被打開了。
啊,一步,一步,他過來了。頓時,她嚇得驚慌失措。就是想逃,也逃不走,她身子縮成一團,別說站起來,連臉也抬不起來。她覺得像是給惡魔質住了。
柳倭文子沒有看見,開門進來的,是個用黑大衣似的東西把身子和臉都裹住的怪物。無論是從大衣撐起來的形態來看,還是從一晃一晃地打衣縫裡露出來的肉體來看,他都像是赤身裸體地直接只披著件大衣。
他壓在柳倭文子的身上,依舊操著不清楚的聲音:
“你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就讓我試試吧。”
說著,輕輕敲了敲柳倭文子的脊樑,同時,左手的腕子碰了碰她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