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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看我的臉,可以到這兒來,從這個視孔里看。”
隨著我的聲音,川村踉踉蹌蹌地挨近視孔,從那兒露出眼睛看我的臉。兩人的臉相隔不到五寸的距離。川村對著我的臉凝視良久,不一會兒失望地叫道:
“不,我還是毫無印象。我一點兒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別忙。川村君,我的聲音你不至於不記得吧?”
我突然換掉里見重之的假嗓,改用過去大牟田敏清那充滿朝氣的聲音說道。
相距五寸的川村臉上頓時冒起了雞皮疙瘩,眼睛旋即失去了光澤,像個白痴一樣木然呆立。
“喂,川村君,即使我的聲音你不記得了,我這雙眼睛總不至於忘記吧?你過去最好的朋友的眼睛。”
我一句一句地緊逼著他,一邊說一邊摘下了墨鏡。墨鏡下面現出了往日的大牟田敏清那炯炯有神的雙眼。
一看到我的眼睛,川村雙目圓瞪,亂蓬蓬的頭髮好像一根根地倒豎起來。
這時,我耳邊猛然響起一聲像被勒住似的無法形容的慘叫,川村的臉隨即從視孔里消失了。他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已經無力站立了。
第09節
長時間的沉默。
村恐怖至極,在黑暗、狹窄的水泥牆壁里,像昏倒一樣頹然坐到地上。我往裡面一看,只見他面容憔悴,整個身子小得像個孩子,顯得十分可憐。
然而,我的深仇大恨是不會因為這些而消除的。我的復仇還沒有結束!
我弄清川村並沒昏迷,便從視孔里對他說話。我把在墓中甦醒以來的種種悲哀、仇恨、痛苦、煩惱統統對他敘了一遍。
川村肯定在聽著,但是他毫無反應。他已無力對我這離奇的故事感到驚異。對什麼樣的刺激他都麻木不仁了。
“我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終於又要同仇敵瑙璃子結婚了。再過十來天,我就要做她的新郎了。川村君,你怎樣看這次結婚?你以為這只不過是我將你推進絕望的最底層的一個手段嗎?如果那樣認為,你可就太天真了。我嘛,我是為了向那個賣淫婦復仇才結婚的。是為了讓她嘗一嘗我所受過的地獄之苦,而後再宰掉她,才同她結婚的。啊,那是多麼可怕的婚禮啊,你能想像得出來嗎?”
我結束了長長的故事,凝視著川村。他還是那副樣子,一面渾身顫抖,一面用蚊子般的聲音嘟味道:
“卑鄙,卑鄙。”
“對瑙璃子的處罰要放在後面欣賞,現在先從你開刀。我要讓你嘗一嘗我在墓中五天時間所受過的同樣分量的痛苦和恐怖是什麼味道。來,站起來,有什麼話就說吧。”
聽了我的話,川村像聽到命令一樣霍地站了起來。接著,他搖著亂蓬蓬的頭,自暴自棄、令人害怕地哈哈大笑。
“那麼,你是打算從那窗戶里開槍,還是關上窗戶把我悶死?或者是這樣把我扔下,讓我活活餓死?哈哈哈哈哈,雖很遺憾,可我毫不畏懼。我豁出去啦。與其是讓警察把我送上絞刑架,不如被你殺死。那樣在九泉之下還能夠同心愛的瑙璃子在一起呢。”
“住口!你是嚇昏了吧。我的復仇可沒那麼簡單。你能不聲不響、平平靜靜地死嗎?能行嗎?”
“能行。”
然而,那不是人的聲音,只像是一隻落網的可憐的小動物發出的慘叫。他那血紅的雙眼像是回頭望著屠夫手中利斧的公牛的眼睛。
我非常厭惡川村的虛張聲勢,立即略略地敲了敲門,給機房發出了暗號。忠實的東村等在那兒。
頓時,馬達轟鳴,齒輪吱吱作響。水泥殿堂中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事。
川村肯定也聽到了那種聲音。他不安地環顧四周。
“嘿嘿嘿嘿嘿,害怕了吧?可是川村君,我在黑暗的棺材裡醒來時,比這更加、更加可怕哩。”
諸位,請不要責怪我這殘忍的行為。當時的我除了復仇一無所有。復仇就是我的生命。
“是什麼聲音?告訴我,我究竟怎麼了?是怎麼回事?”
川村忍受不住,像聽到了手術聲音的外科病人一樣惶惶不安地問。
“嘿嘿嘿嘿嘿,害怕嗎?”
“哼,怕什麼!我是想知道。我想知道我的命運!”
“告訴你吧。可是你別後悔喲。”
川村默不作聲,渾身直打哆嗦。
“上面,看上面。嘿嘿嘿嘿嘿,磨蹭什麼,不敢看嗎?”
他像個怯懦的孩子一樣朝上翻著眼珠,偷偷地瞅了瞅天花板。然而,平滑的水泥天花板上毫無變化。
“那樣看不行,要一動不動池盯著。”
經我一說,川村又抬頭望著天花板。他看了很久,可是他那雙瘋狂的眼睛什麼也沒看見,只見到一片灰色。天花板中間掛著一根電線,電線頭上吊著一隻沒有燈罩的燈泡。
“嘿嘿嘿嘿嘿,你在看什麼呀?你以為天花板上有窟窿嗎?不是那樣小的東西。因為太大了,你才沒發覺。你看看天花板。你以為那是一塊板嗎?哪裡哪裡,那是一塊二米厚的水泥塊呀。就是說,那整個屋子是一隻汽缸。明白了嗎?瞧,剛才還在你頭頂上的燈泡已經下降到你的眼睛附近了。為什麼燈泡會下降?你明白了嗎?不言而喻,因為天花板本身正以同樣的速度朝地板方向下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