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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瓶里,一個渾身皺巴巴,灰魁魁的嬰兒四肢彎曲,翻著白眼,一動不動地瞪著這邊。
金佛像
諸位,屈指數來,我的奇異的經歷已經講述一個星期了。雖說在獄中時間多得很,但是且不說講述的我,聽我講的諸位,特別是擔任速記的先生,大概都所減了吧。
不過,我那動人心弦的復仇故事這就要進入高潮了,請諸位再耐心地聽我說下去。
昨天說到我把姦夫姦婦邀到Y溫泉別墅,盡情地折磨。恐嚇了他們一番,姦婦瑙璃子看到我事先準備好的瓶裝嬰兒,不堪忍受自己作的罪孽的恐怖,以致昏迷過去。
然而,這些只不過是我復仇計劃的一段小小的前奏。我的仇恨並不是姦婦昏迷一下就能夠消解的。諸位請想一想,我因為他們吃了多少苦頭。我被我所迷戀的愛妻背棄了,不,是被川村偷走了愛妻。而且,他們把我謀害了。雖然幸運地死而復生,但是那時候已被他們關在欲出不能的墳墓里。我被活埋了。那五天中,我在那黑暗的石窟里遭受到什麼樣的痛苦?看看我的白髮吧。三十歲的青年就滿頭白髮!我在墓中那五天時間裡,飽嘗了三十年的痛苦,待爬出墳墓時,身心皆已變成六十歲的老人。古往今來,誰管吃過這樣的苦?!
復仇,就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仇人同樣飽嘗我所受過的那些痛苦。讓姦婦瑙璃子昏迷過去,連我受過的苦的百分之一還不到呢。嘿嘿嘿嘿嘿…是吧,諸位?就是說,我以後還要讓姦夫姦婦嘗受百倍於前面的痛苦。我要乾的還在後頭吶。
大牟田瑙璃子昏迷時,虧好往田大夫在場,因此,經過一番細心的護理,並沒出什麼意外。可是從那以後,姦夫姦婦的心頭一直籠罩著一層可怕的陰影。
讓他們恐懼固然是我的目的,但做得過分了則會促使他們提高警惕,那樣反而不利於我實行以後的計劃。這回我必須反過來為和緩他們的恐怖心理費一番氣力了。過去的法官在進行刑訊時,就對犯人嚴刑拷打;當犯人被打得死去活來時,就暫且撤下刑具,讓他喝點水,給他一點粥,以示安慰。同這個道理一樣,和緩一下他們的恐怖心理,只不過是一種手段而且,那樣能使下次加給他們的痛苦更有成效。這就是一面打、一面哄的戰術。
於是第二天,我去拜訪瑙璃子,恭恭敬敬地道了歉。
“昨天實在抱歉。因為發現了奇怪的玩藝兒,我覺得稀奇,竟老大無成,得意忘形地如同演戲一般,讓您受驚了。要是光隨便說說,不請您看那個嬰兒的屍體就好了。真是對不起。”
瑙璃子臉色還有幾分蒼白,眼睛不安地溜溜揪批的。聽了我的道歉,辯解似地答道:
“不,是我打擾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見到嬰兒的屍體就嚇昏了,男人們一定要笑話吧!我實在是太怯弱了。”
看來,她好像並沒有懷疑是我故意乾的。
如果說我買下那座別墅,以及把嬰兒的屍體裝在玻璃瓶里全是偶然的,那就令人難以置信了。可是,瑙璃子堅信我是從南美歸來的里見重之,所以想不到是我知道他們的秘密,故意做了那場戲。不,更主要的是,她正絞盡腦汁考慮如何為昨天那場有些過分的驚嚇辯解,沒有心思懷疑我。
“那麼,那個孩子的屍體怎麼樣了?還是那樣保存著?”
瑙璃子不安地問。要是那種事情傳到快嘴人的耳朵里,弄得盡人皆知,那對於姦夫姦婦來說,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不,我徹底接受教訓啦。我準備把屍體埋到原來的地里去,並且我還想給那個可憐的嬰兒修一座墓。”
我答道。她一聽說要把嬰兒埋掉,好像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可是一聽說我要修一座墓,又有點擔心了。
“哦,墓?”
“嗯,墓。不過不是普通的墓,不是一般的石碑。是磚砌的,建一座小庫房。”
“哦,造庫房?在那種不方便的地方?”
“我有一尊在中國搞到的金佛像。裝在汽車裡怕不保險,想找一個安放的地方。這次出了這件事真是幸運。我想為了給嬰兒祈禱冥福,修一座磚砌的殿堂來代替墳墓,將金佛像收藏在那裡面。”
“是純金的佛像嗎?”
瑙璃子聽說金佛像,兩眼直放光彩。真是個貪得無厭的女人。
“是的,是由於一件奇妙的事情弄到手的。在我看來這如同給日本增添了國寶。佛像分量有六百兩左右,作為金鑄的佛像,倒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作為一件異常古老的藝術品,卻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啊,這可以說是我的一項貴重的財產吧。我要造的,因為是要保存金佛像的建築,所以叫做庫房;而另一方面,在安慰那個嬰兒靈魂的意義上,它是墳墓;作為安置佛像的場所,它又可以叫做殿堂。”
可是諸位,什麼金佛像,全是胡言亂語。我散步的時候,在市郊的舊家具店裡買了一尊新近製作的廉價阿彌陀佛像,我準備將它鍍上一層金,擺在剛才說的殿堂里。
我為什麼要說那些假話?其中大有奧妙。我的真正目的是在理嬰兒的地方,造一座奇妙的磚砌小屋,那座屋子設有一套前所未聞的自動裝置,那裝置恐怕連諸位也會大為驚奇的。不用說,那是我的一個復仇手段。那裝置是怎樣奇妙。怎樣可怕,不久便可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