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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裡人山人海,人群里一個特別顯眼、猶如鶴立雞群的彪形大漢,身上擁著繩子,由中國警察牽著朝這邊走來。果然是一副海盜工的氣派,只見他留著威嚴的關羽胡,濃眉下兩隻大眼炯炯有神,嘴巴緊閉著,大模大樣地掃視著圍觀的人群。他身上穿的是胸部帶徽章的高級中國服。
在他周圍,十幾名同海盜的風度相形見細的警察,手握劍柄,戒備森嚴。
朱凌谷一面以大無畏的氣概怒目掃視人群,一面悠然地昂首邁步。忽然,他看到了我,頓時停住腳步,異樣地閃動著眼睛,銳利的目光直射我的面孔,像要認出我的真面目似的。
當然,朱凌谷是不認識我的。可是,這種異樣的凝視究竟是為什麼?我有點地緊張。正想離開那裡時,海盜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突然操著流利的日語,聲音粗算地叫道:
“晦,你變得真厲害呀,連我都決認不出來了。”
我聽到這奇怪的吼聲,仿佛腦袋轟然爆炸了一樣,不由得面紅耳赤,身子縮成一團。所謂“你”,不用說準是指我,因為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的墨鏡,像要把它看穿似的。
啊,多厲害的傢伙。這個海盜難道只一眼就識破了我以為誰也不知道的大秘密!
奇特的遺產繼承
警察和群眾好像都不懂日語,似乎也不知道海盜對人群中的什麼人說話,只是奇怪他說道:
“什麼?什麼?怎麼回事7’
一個看樣子是警察隊長的人推搡著來凌級的肩膀,用中國話呷哩哇啦地訓斥了一番,大概是叱青海盜不老實吧。
於是,海盜勉勉強強地將視線從我的臉上移開,一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望著天空,一面仍用日語自言自語似地嘟味道:
“嗯,你確實改扮得很妙啊,要是我也能這樣喬裝打扮,就不會那麼輕而易舉地被逮住了。可事到如今已無可奈何。你已經沒關係啦。別的人都各自逃往國外,能見到的只有你一個,要是我被處決了,你可要來弔唁吶。”
我益發惶惑。海盜說不定知道我偷了他的財寶,也許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才說這番冷嘲熱諷的話的。
可是,別急啊。聽他的口氣,好像把我當成了他的一個部下,不然不會要我來弔唁的;他用日語說話是因為海盜們多通口語,他以為我也懂日語,才在警察和群眾面前使用外國話的。
這麼說,是不是我改扮的模樣上有什麼特徵被誤看成是他們的同夥了,我不由得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於是忽然發現了一件東西。
是珍珠,是佩在我領帶上作別針用的一顆特大的珍珠。
那是我從那座墳墓的棺材裡帶出來,在本地做成別開的一顆漂亮的茄形大珍珠,是那一帶珠寶商少有的珍品,無論光澤還是形狀,都是一顆不可多得的珍珠。所以,朱凌谷一見珍珠,立刻便認出那是他偷去的東西,認為既然我佩著它,那我一定是他的一個部下,於是,他才不由得為我喬裝得巧妙而連聲讚嘆。
然而,事實上我並不是什麼海盜的部下,所以他當然認不出我的廬山真面目。
在我如此思慮之際,警察們好像終於發覺了,一面群哩哇啦地說著什麼,一面逐個打量圍觀的人。後來聽人說才知道,他們當時大聲喊道:
“一定有戴紅骷髏徽章的傢伙混在裡面,搜!搜!”
警察們當然知道紅骷髏是海盜的標記。
可是,朱凌終認出我,並不是根據“紅骷髏”,而是根據珍珠做的領帶到針,所以怎麼搜都一無所獲。
我覺得,若再磨磨路路地,把我給牽扯上那就糟了。正要悄悄地從那兒溜走,身後突然傳來海盜的吼聲:
“你這個混蛋,過來。我還沒老朽到被你矇騙住的程度吶。”
我的臉一定慘白得像張白紙。我突然站住不動了。
海盜仰望著天空,好像十分鄙夷地繼續嚷道:
“我雖然偷人家的東西,可不像你那樣卑鄙,乘主人不在悄悄地去偷。我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光明正大地去,在對方的槍口下輸。那是生死搏鬥,不是偷。是武力強奪!喂,不值錢的竊賊,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真不愧是個赫赫有名的海盜,聲音那麼大,簡直像同人吵架似的。而我卻不然。我渾身不停地哆嗦,心想這下子完了。
因為無人應聲,海盜大光其火,又嚷了起來;
“喂,躲在那兒的傢伙,我不會把你給吃了,是你喜歡的我老婆有口信帶給你。來,到這兒來。山田,別戰戰兢兢的,過來!”
啊,糟了,準是把我錯當成他的一個姓山田的部下了。我著地往旁邊一看,只見在隔著二三個人的地方,站著一個身穿中國服,仿佛是日本人的男人。那人慘笑著,慢慢地朝朱凌谷走去。
原來他就是那個姓山田的日本人,海盜是在叫他。我總算舒了一口氣。據說朱凌谷的部下里各個國家的人都有,其中也有幾個日本人。這位山田恐怕就是一個。
山田來到朱凌谷面前,好像頗不耐煩地說道;
“哦,竊賊,你到底被逮住了。我沒什麼要問你,因為這兒鬧哄哄的,我就來了。好了,有什麼話你就快說吧,我既不溜,也不躲。”
朱凌谷望著走近來的山田,一聽他的話,氣得滿面通紅,叭地猛往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