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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蒲君,這就是我父母的真面目。我是他們的兒子,是把殺人更甚數倍的殘酷作為一生願望的惡魔的兒子,我怎麼辦才好呢?
“說真的,在洞穴里丟失了記路標記的時候,在我心靈深處,感到像放下了重負般的輕鬆,一想到已經永遠用不著從這黑暗中出去就行了,非常欣喜。”
諸戶用抖抖嗦嗦的雙手,用力緊摟著我的肩,像夢囈似地說。用力同我磨擦的面頰上,他的淚水濕淋淋地滾落下
由於過分異常的事態,失去了判斷能力的我,只能任憑諸戶所為,一動不動地緊縮著身子,別無選擇。
第42章 活地獄
我有一件心裡痒痒的、想問的事,但是,不願意被人認為是光考慮自己的事,所以,等待著諸戶從激動中鎮靜下來。
我們在黑暗中,就那麼相擁著、沉默著。
“我真是蠹哪!在這地底下的另一個世界裡,自然既不存在親情,也沒有道德和羞恥嘛,現在我卻這麼激動,真是白費勁兒!”
終於冷靜下來了的諸戶低聲說道。
“那麼,阿秀和阿吉那一對連體兒,”我找到機會問了,“也是製造出來的殘疾嗎?”
“當然。”諸戶像吐出來似地說,“這一點,我從讀那本奇怪的日記時就開始明白了。同時,我在日記本里影影綽綽地感到了丈五郎正在幹著的事情,也弄懂了為什麼要我研究怪異的解剖學,但是,我不願意把這些告訴你,即使我能夠把老子說成殺人犯,卻怎麼也無法把變形人體這件事講出口。甚至連這個詞語我都害怕。
“阿秀和阿吉不是連體兒這件事,你不是醫生,所以你不知道,但是在我來說,是常識呀!有一條不可動搖的原則,那就是癒合連體必定是同性。同一受精卵的情況下,生不出一男一女的連體兒嘛!再加上臉和體質差異都那麼大的連體兒,怎麼可能會有呢?
“是嬰兒時期剝掉雙方的皮膚,減少些肉後,硬把他們連在一起的呀。只要條件好,沒有不成功的,運氣的話,不一定外行就幹不了!但是,因為不是像當事人想的那樣是內里連接,因此,想割離幵來並不費事。”
“那麼,他們也是為了賣給馬戲團製造出來的吧?”
“是啊,讓她那麼學習三弦琴,就是等待賣個最高價呀。你知道了阿秀不是殘廢很高興吧?你高興嗎?”
“你嫉妒嗎?”
世外桃源令我也大膽起來。正如諸戶所說,禮儀和羞恥都沒有了。反正馬上就要死了,覺得說什麼都沒關係。
“嫉妒。是的,我持續嫉妒了很長的時間了啊!爭著和初代結婚,原因之一也是由於這個。她死了之後,看到你無限的悲嘆,我是多麼地難過啊!但是,初代也好,阿秀也罷,或者別的任何女性,你都不可能再見到了,在這個世界裡,你和我,就是全人類!
“啊,我真髙興這樣,感謝上帝把我和你兩個人關閉在這另一個世界裡。我從最初開始,就一點兒也沒想著要活著,是必須揭露老子罪行的責任感促使我做了各種努力。作為惡魔的兒子,與其暴露無上的恥辱,丟醜現眼,和你擁抱在一起死去更令我無比欣喜。蓑蒲君,忘掉地上世界的習慣,拋棄地上的羞恥,就現在,請聽從我的請求,接受我的愛!”
諸戶再度變得狂亂起來,由於他的請求過分地令人作嘔,我沒法回答。任何人都是那樣吧?!我,一想到作為戀愛對象的,競是年輕女性之外的人,就感到毛骨悚然般的說不出來地厭惡。作為朋友,肉體接觸倒沒有什麼,甚至挺高興。但是,一且那變成戀愛,同性肉體就成了令人作嘔的東西了。
把諸戶作為朋友,我有信賴,也有好感。可是,越是那樣,越難以忍受把他作為愛欲的對象來考慮。即使是面臨死亡已經絕望了的我,這麼可憎惡的事情也無法去做!我推開迫近過來的諸戶逃了。
“啊,即使到了現在,你仍不能愛我嗎?對於我的死,你就沒有接受我瘋狂愛意的憐憫嗎?”
諸戶失望之餘,邊嗚嗚地哭,邊追著跑了過來。
不顧體面的地底下的捉迷藏開始了。啊,那是多麼驚人的場面!
那個地方是左右壁寬敞了些的洞窟之一,我從原來的地方逃出有10米左右,蹲在黑暗的一隅,屏住了呼吸。
諸戶也安靜下來了,是在側耳傾聽人的動靜吧?還是像溜壁的盲蛇,連聲都沒有地正在向食物接近呢?一點兒也不清楚。正因為那樣,令人可怖。
我在黑暗和沉默中,像沒有眼睛和耳朵的人那樣,孤單一人在發抖,並且想:
“有幹這種事情的功夫,多少再做番逃出這洞穴的努力不好嗎?諸戶該不會是為了他這異常的愛欲而準備犧牲這說不定萬一還有救的性命吧?”
等突然一發現,蛇已經靠近了我。他在黑暗中,究競是能看到我呢?還是有著五感之外的別的感覺?我吃了一驚,正想逃,腳卻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橡膠樣的手抓住了。
我吃了一驚,橫倒在了岩石上。蛇滑溜溜地爬上了我的身體,我懷疑這個不倫不類的野獸是不是那個諸戶?那已經不是人,只是令人害怕的獸類!
我由於恐懼而呻吟。
那是遠比死的恐懼更加厲害的、說不出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