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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房門開了,已經認識的年輕書童露了面。我說要見諸戶,他回屋去了,馬上又返回來,把我領到隔壁的會客室。牆紙也好,擺設也好,協調和諧,表明主人的豐富志趣。在柔軟的大沙發上落坐以後,諸戶可能是喝醉了,滿臉通紅,勁頭十足地走進屋來。
“喲,來得太好了,歡迎,歡迎,上次在巢鴨太失禮了,那時我有點不舒服。”諸戶用他悅耳的男中音,像是挺高興地打了招呼。
“那以後我們又見了一次,對啦,是在鎌倉海濱。”決心既已下定,說起話來沒想到一下子就利索起來。
“什麼?在鎌倉?噢,那時你注意到了我?那時正在混亂之中,所以,那時我有意迴避了,沒跟你打招呼。那個被害者,聽說是個叫什麼深山木的,是吧?你和他挺熟嗎?”
“嗯,實際上是我求他研究木崎初代的被殺案。他可是個像福爾摩斯那樣的優秀業餘偵探呀。然而,正當他費了不少功夫快要弄清罪犯時,卻出了這檔子事,我實在是喪氣透了。”
“我也猜想可能是這麼回事。他死得太可惜了,喂,我說,你吃過飯了沒有?正好現在食堂還開著,又有稀客,怎麼樣,咱們一塊兒吃點好不好?”諸戶像在有意拉開話題。
“不,我吃過了,我等著你,你自己去吃吧,別客氣。不過,你說的稀客,是不是一位腰彎得非常厲害的老爺子?”
“唉,老爺子?不對,不對,是個小孩子喲。完全不用客氣,走,一塊兒到食堂坐一坐也行嘛。”
“是嗎?不過,我來時見到那位老爺子進了門呀。”
“唉,那就怪了。什麼彎腰的老爺子?我沒這樣的親友呀。真的有這樣的人進來了嗎?”
第13章 意外的業餘偵探
諸戶不知為什麼,露出非常擔心的表情,接著,他還是勸我去食堂,但我堅持不去,他只好作罷,於是叫出書童,作了吩咐:
“你去和廚娘好好伺候食堂的客人吃飯,別慢待了他,讓他覺得沒意思,他要是要回家就不好了,有沒有什麼玩的東西?噢,另外,你給這位客人拿杯茶來。”
書童離開以後,他強作笑臉,面我而坐。其間,我注意到在房間的一角放著那隻成問題的景泰藍花瓶,令我有點吃驚。
“好漂亮的一隻花瓶。這個,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我一邊注意他的表情,一邊問他。
“噢,那個嗎?銖可能見過。因為我是在初代家隔壁的舊貨店買的。”
他以一種驚人的平靜作了回答,聽到此,我覺得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感到有些膽怯。
“我可想見你了,因為有好長時間沒在一起好好地談一談了。”
諸戶借著酒勁,語調有點發嗲,通紅的雙頰大放光彩,長長的睫毛掩蓋下的眼睛異常嬌艷。
“前次在巢鴨,我很不好意思,沒有說出口,我要向你道歉才行,我做了很對不起你的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諒。不過,那是我的熱情所致,我是不願別人把你給搶走了。不,我這樣光從我的角度講,你又會像往常那樣發火生氣,但是,你也應該理解我的這一片真心。我不能不這樣做。……你一定又在生氣了,是這樣的吧?”
“你是說初代君的事嗎?”我直率地反問。
“是的。我非常非常地妒嫉你和她的事,在那之前,即使你不理我的心情,起碼你的心不是別人的。但是,自從初代君在你的面前出現之後,你的態度就全變了。你還記得吧,那是上上個月,我們一起去帝國劇場看戲,我不忍看你那不斷追逐夢幻似的眼神,更何況你竟然殘酷地用一種若無其事的口氣,喜笑顏幵地向我說起初代君的事,你想,我那時是什麼樣的心情?真不好意思,正像我常說的那樣,我沒有任何因此而責備你的權利,但是,我看到你那種樣子,我簡直喪失了全部的希望,我悲傷極了,我為對你的愛感到悲傷,但是,我更為我這種非常人所有的感情而感到無比的怨恨。自從那以後,我給你寫了好幾次信,你根本不回信。以前,儘管是敷衍,回信還是寫的呀。”
喝醉了酒的諸戶,表現出平日少見的雄辯天才,他看似女人氣的牢騷,你要是默不作聲,他可以永無休止地講下去。
“於是,你就干出了你那並無誠意的求婚,是嗎?”我憤怒地打斷了他的饒舌。
“你看,你還是生氣了。這不怪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以補償我的過錯,用你的腳采我的臉也沒關係,做更厲害的事情也行,因為全是我的錯。”諸戶悲切地說。但是,僅此無法平息我的憤怒。
“你只說你自己的事,你太自私了。初代是我一生中遇到的、對於我來說是拿什麼也無法替代的女性,你竟然把她,把她給……”
說著說著,一股新的悲憤又湧上心頭,我終於熱淚盈眶,一下子語不成句。
諸戶凝視著我飽含淚水的眼睛,猛然雙手握住我的手,不停地大聲喊叫:“請寬恕我,寬恕我。”
“你說這是可以寬恕的嗎?”我推開他那發燙的手,“初代死了,已經無可挽回了。我被推落到黑暗的深淵了。”
“你的心情我太了解了。但是,你和我相比,你還是幸福的。為什麼這樣說呢?我那麼費盡心思開展的求婚攻勢,有養育之恩的媽媽那樣勸她,初代君的心競然毫不動搖,她置任何阻撓、妨礙於不顧,一心一意地想著你,你的愛得到了充分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