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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第一個買主取花瓶那天,正好和發現殺人事件的日子相一致,這一點引起了我的注意。伹是,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我一點也不知道。深山木也一定在想著這花瓶的事(商店老闆清楚地記得,三天前,一個很像深山木的人,同樣問過花瓶的事)。
他為什麼如此重視這個花瓶的事呢?他必有緣由。
“那上面的花紋是張開翅膀的蝴蝶,對吧?”
“是的,是的,一點不錯。花紋是黃底兒配著好多隻展翅飛翔的蝴蝶。”
我記得那花紋。底兒是不太鮮亮的黃色,蝴蝶是用很細的銀線鑲邊的黑蝴蝶,這樣的蝴蝶有好多只在穿梭飛舞,花瓶大約有3尺高,是個挺大的花瓶。
“是哪兒寄賣的?”
‘’這呀,是同夥接下的貨,說是一位實業家破產了的處理品。“
這兩隻花瓶,從我開始出人初代的家那時起就擺在店裡的,巳經有好長時間了。可是在初代死後,接連在數日之內就都賣掉了,這是偶然嗎?這裡邊不包含著某種意義嗎?
我對於第一個買主心裡完全沒有什麼印象,但是對於第二個買主,意識到了一點什麼東西。於是,最後問了這麼一句:
“後來的那個買主,是不是一個30歲左右,白皮膚,沒留鬍鬚,右腮幫上有一顆明顯黑痣的人?”
“是的,是的,您說的完全對。是一位和藹、髙雅的先生。”
果然如此,準是諸戶道雄。如果是他,他應當到隔壁木崎家來過二三次,你們未意識到嗎?我這樣問他們,此時正好老闆娘從裡邊走了出來,幫助老闆說話,於是代老闆回答:
“這麼說來,就是他了,你說呢,老頭子?”真幸運,她也是個多嘴婆,一點也不次於她家老頭子,“兩三天前,一位穿黑色大禮服的很闊氣的先生進了隔壁的家,那一位就是他呀!”
她雖把晨禮服和大禮服給弄混了,但無疑那人就是諸戶了。為了慎重起見,我還問了他叫計程車的汽車房,經打聽,連出車方向是諸戶家所在的池袋也搞清楚了。
這也許是過於離奇的想像了。不過,對於像諸戶這樣的變態者,是無法用常規來衡量其行動的。他不是一個不願和異性相愛的男人嗎?他不是涉嫌為了同性戀甚至企圖奪取他所愛的人的女友嗎?他那場突如其來的求婚攻勢是多麼地激烈呀!他對我的求愛又是何等地瘋狂呀!將這一切綜合起來考慮,誰能斷言對初代求婚失敗了的他,為了從我身邊奪走她,而不會犯下計劃縝密、沒有被發現之虞的殺人罪呢?他擁有異乎尋常的銳敏理智,他的研究就是用手術刀殘酷地蹂躪那些小動物,他是不怕血的,他毫不在乎地將生物的生命用作他的實驗材料。
我不禁回想起他搬來池袋不久我去造訪他時那幕可怕的情景。
他的新居是一棟建在離池袋火車站有兩公里遠的、偏僻的、孤零零的木結構西式建築,旁邊還有一個實驗室,周圍圍有鐵柵欄。全家一共只有三個人,除掉單身漢的他之外,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書童,再加一個做飯的老太太。整所房子淒涼寂寞,除了實驗動物的哀鳴之外,幾乎感覺不到人的生氣。他在這裡和大學的研究室兩處沉醉於他的異乎尋常的研究。他的研究題目不是直接對待病人的那種,好像是要在外科學上搞什麼創造性的發現。
我去他家訪問是在一天晚上。走近鐵門就聽見那些可憐的動物、主要是狗的令人無法忍受的哀嚎。那些各有個性的狗兒們的嚎叫聲,使人聯想起瘋狂的臨死前的哀鳴。一聲一聲全都有如大槌重重地撞擊著心窩。想到現在在實驗室中,說不定正在進行著那種令人厭惡的活體解剖呢,我不禁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進門就聞到刺鼻的消毒劑的氣味,我想起了醫院的手術室,想像著監獄死刑場的情景。那些面對死亡的動物們,發出了無可奈何的充滿恐懼的吼叫聲。我真想把耳朵堵起來,我甚至想乾脆中止訪問就此回家吧。
夜尚未太深,但堂屋所有的窗戶都是漆黑的,只有實驗室深處可以看到燈光。就像是在可怕的夢中一樣,我走近了玄關,按了門鈴。
過了一會兒,側面的實驗室的門口亮起了電燈,主人諸戶站在那裡,只見他穿著濕漉漉的貼有一層梭膠的手術衣,伸著沾滿鮮血的雙手,在電燈的照射下,那紅色格外耀眼。現在想起來,仍歷歷在目。
可怕的疑惑深深鎖在心底,但現在無法加以證實。夜色已籠罩著街道,我步履沉重地踏上歸途。
第09章 明日正午為限
和深山木幸吉約定的一周時間巳過,這天是7月的第一個星期天,天空晴朗,非常熱。早晨9時許,我準備去鎌倉,正在換衣服,這時,深山木的電報到了,說是想見我。
火車上滿載著今夏第一批避暑遊客,很是擁擠。按理說洗海水浴還嫌早了些,但是,因為氣溫髙,又是笫一個星期日,一些性急者就紛紛擠向湘南海岸。
深山木家前面的大道擠滿了擁向海岸的人流,空地上不少賣冰淇淋之類的攤販,豎起了嶄新的招牌、幌子,做起了生意。
伹是,與這些熱熱鬧鬧、生機盎然的景象相反,深山木兀自埋在書堆中,深沉著臉在深思。
“你跑到哪兒去了?我來過一次,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