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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子,從轄區的警署趕來了數名警察,因為是徒步走田間小道來的,花了不少時間,已經沒有希望立即追蹤到罪犯,就是往附近的電車站打電話布控,也已為時過晚。
正當最先到達的警察進行友之助的屍體檢査,以及院內仔細搜査時,沒過多久,檢察局和警視廳也來人了,我們受到了種種質詢,無可奈何,只得將全部事情都說了出來。具體情節,我這裡就不說了,反正我們不僅受到了嚴厲的申叱,說我們是多管閒事,而且,此後也受到了多次傳喚,不得不向多人重複同樣的回答。不用說,拫據我們的陳述,通過警察系統向鶯谷的馬戲團通報了發生之事,由他們派人把屍體領了回去,但馬戲團的人說,對此事件他們想不起有什麼線索。
諸戶不得不把他的那個不同尋常的推理,即少年驚險雜技演員友之助是兩起殺人案的兇手,也向警方說了,因此,警方好像也對馬戲團進行了一番嚴厲的調査,但全團沒發現一個可疑對象。沒過多久,馬戲團就結束了在鶯谷的獻藝,到各地去作巡迴演出了。與此同時,對該馬戲團的懷疑也就此取消了。另外,警方拫據我的陳述,也知道了那個看起來像是80歲的怪老頭的事,但是,無論怎樣搜索,也沒有發現這樣的老人。
10歲的天真少年兩次犯下殺人罪,80歲的步履蹣跚的老叟,用最新式的白朗寧手槍殺掉了該少年,這些想法也許太荒唐無稽、太虛無漂渺了,好像無法使那些富於理智的人們感到滿足。而且,諸戶雖說是個東京大學的畢業生,但既未從官,又未開業,只是埋頭於千奇百怪的研究。還有我,只像是一個因愛情而瘋狂的文學青年,所以,警方好像把我們解釋為一種妄想狂——沉緬於復仇和犯罪偵探的心理變態者。也許是我的胡亂猜想,警方對於諸戶的秩序井然、條理分明的推理,好像也看成是妄想狂的虛幻構想而沒有認真地聽進去(一個10歲的孩子在巧克力的誘惑之下作出的交代,警方根本不會當成問題)。就是說,警方只是根據自己的解釋進行了這一事件的嫌疑犯搜査,結果是一個嫌疑犯也沒抓著,案子就那樣日復一日地拖了下去。
諸戶被馬戲團從賠償損失的意義上索要了巨額的奠儀,又被警方嚴厲申斥,還被當成了偵探狂,僅僅因為牽涉了這一案件而倒了大雩。但是,他好像並沒有因此而心灰意冷,垂頭喪氣,反而更熱心了似的。
不僅如此,警察不相信諸戶說的那一套,認為屬於妄想性質;而諸戶同樣則認為警方對此案件過於實際,同樣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其證據就是,我把後來深山木收到的恫嚇信里提到過的那種“東西”,深山木說要將它送給我,而寄來的想不到竟是一個缺了鼻子的乃木將軍木偶等等都告訴了諸戶,而諸戶在接受警方調査時,對此卻隻字未提,還提醒我不能講。就是說,看樣子,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徹底査淸這一連串的事情。
至於我那時的心情,雖然對殺害初代的罪犯的復仇之心和當初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另一方面,案件越來越複雜化,出乎意料已發展為大案子,而自己只能茫然地在一旁觀看。殺人案一個接一個地發生,真相不僅沒有明朗,反而變得越發不可理解了,對於事態如此變幻莫測,我感到非常害怕。
另外,諸戶道雄的出乎意料的熱心,對於我來說也是一個難解之謎。前面我也簡單地說過,不管他曾經如何地愛我,也不管他怎樣地對偵探有興趣,也不至於如此熱心,我懷疑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理由。
不管怎麼說,自從發生少年被殺事件以來這幾天,我們的周圍這事那事不斷,整日亂鬨鬨的從未消停過,加上對於不知其真面目的敵人的恐懼,我們的心也是亂亂的,很不平靜。因此,我雖然頻頻造訪諸戶家,但我們彼此都無法以平靜的心情,仔細商談善後的事。我們商量下一步應當採取的手段,就因為這個原因,一直拖到了友之助被殺過了好多天之後。
那天我也沒去公司上班(自從事件發生之後,我幾乎沒上班〕,去了諸戶家。我們在書房裡談話,他大致講了以下的意見:
“警察那邊,不知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我們不能太依賴於他們。這個案子,按照我的想法,它超出了警察的常識範疇。警察就讓他們按警察的那一套做好了,而我們要研究一下我們的做法。就像友之助不過是真正罪犯的傀儡一樣,說不定殺死友之助的壞蛋也是他的傀儡之一,真正的元兇則躲在遙遠的霧靄之中。所以,漫無邊際地去尋找元兇,恐怕也只會徒勞無功。比較起來,我想,我們好好地研究一下三起殺人案的內里,到底潛藏著什麼樣的動機,究競什麼才是犯罪的原因,這可能是條捷徑。
“按照你說的,深山木在被殺前接到的恫嚇信中,有立即交還‘東西’的詞句,恐怕這件‘東西’對於罪犯來說極為重要,不借用任何人的性命來換,為了將這‘東西’弄到手,所以發生了這起案子,我想是不是應當這樣看。殺死初代,殺死深山木,以及你的房間好像有人偷偷進去搜查過,都是為了這件‘東西’,不過,這件‘東西’幸好現在在我們手裡,那隻缺鼻子的乃木將軍石膏像,究竟有何價值不得而知,但是,他們的‘東西’好像就是這隻乃木將軍石膏像。所以,我們最要緊的就是必須査淸這隻奇怪的石膏像是怎麼回事。關於這件‘東西’,警察還什麼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可能會立下大功。關於這一點,我的家和你的家已被敵人知道了,太危險,所以,有必要在另外不為人知曉的地方建立我們的偵探本部。實話告訴你吧,為丁這件事,我已經在神田的一個地方租好了房子,明天,你把那隻石膏像用舊報紙包好,偽裝成無用之物,為慎重起見,坐計程車把它帶到那裡去。我先在那裡等你,我們在那裡好好地研究一下這隻石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