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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跟你說,我今天下午跟醫生約好要去複診,你能開車送我去嗎?”
“下午幾點?”
“兩點。”
“沒問題,你在家等我。”
她沒答話。
“怎麼不說話?”他問道。
“亞安,你怎麼啦?好像有點不高興。”她的聲音細聲細氣的。
“對,有一點。”他努力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說,“我沒什麼,你不用擔心。”
“你昨晚上說夢話了,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很大。”
“不,我沒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愛你,亞安。”
每次聽到她說這句話,他都有一種心碎的感覺。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當時,他們剛剛分手。
他本來是想把她從自己的生活里連根拔除的,他本來以為,只要把她從自己家趕走,就一切都會過去,但是他沒想到,一個月後,當她突然站在自己的窗下時,他竟然會邁不動步子。她站在樓下望著他的窗口,想進去又不敢進去,她不知道,當時他就在她身後,他一直看著她,不知該走上去把她擁入懷中,還是該別過身去,假裝沒看見她。
他一直站在她身後等著她自己無聲無息地離開,他希望她能自動走開,但是她卻忽然轉過身來,一眼就看見了他。當時,她走到他跟前,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愛你,亞安。”說完,她一扭身走了,他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跟了十幾米,才猛地一下從身後抱住了她。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他想,肯定是不對的,肯定是不對的,但是,他無法控制。
那天晚上,他把她帶回家,剛剛進屋,他就再次產生了要趕她走的念頭,她也看出來了,但是她不說,只是雙手緊緊抓住她的牛仔背包,在燈光下,她的指關節根根突起,閃著白光,她膽戰心驚地望著他,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像一個等待判決的罪犯。
“我不能留你。”他艱難地開口了,“理由我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了,你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我承認,是我把你帶上來的,這是我的錯。但是,你明白,我不能留你。”他看著她,很高興自己把話說得乾脆而清楚,但也許是說這番話時,他太專注於說話的內容了,竟然忘了控制自己的情緒。
“亞安……”她叫他。
“走。”他又說了一遍,這一次,語氣更乾脆了,他幾乎要為自己喝彩。
“亞安,我,我沒想到……”她吞吞吐吐的模樣楚楚可憐,也非常美麗,但他絲毫也沒有心軟。
“別說了,快走。我不想再看見你。明白嗎?”他厭煩地掃了她一眼。
“亞安……”她注視著他,張了張嘴,但沒說下去。
“你還不走?想要我再推你出去嗎?”上次他就是這麼幹的,他覺得再干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亞安,不是的……”她望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困惑、驚訝和感動。
他意識到她是有話要說。“你想說什麼?”
她望著他,又叫了一聲:“亞安……”
他忽然就火了,暴躁地把外套扔在地上,吼道:“你快說!說完就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了!你懂嗎!”
她盯著他,隔了半秒鐘才說:“亞安,你哭了。”
他伸手摸了下臉,真的,自己在掉眼淚,而且好像已經掉了好一會兒了,襯衫領子都被打濕了。他很想告訴她,他並不是因為難過才流淚的,他心裡沒任何感覺,什麼都沒有!但是就像注意到了傷口,才會感覺痛一樣,發現自己在流眼淚後,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真的哭了起來,可這不是他想要的!
“你……你,假如你還有點自尊的話,假如你神經還正常的話,你就該明白!你……”他指著門,想叫她滾,但他的嘴好像被粘住了,說不出話來,他只是愣愣地望著她,她可真美,她可真美,就在一個多月前,她還依偎在他懷裡,用熱乎乎的手掌撫摸過他的胸口,他真想再讓她這麼做一次,他還希望她能用軟綿綿的嘴唇吻他的睫毛,讓他像老鼠一樣鑽進她的裙子……她不知道,在她離開的那段日子裡,他的鼻子總是情不自禁地在空氣里追尋著她的氣息,他渴望聞到她的味道,而現在,她離他那麼近,她的氣味撲面而來,他卻不敢靠近……
他視線模糊地望著她,終於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艱難地朝她揮了兩下手,他想她應該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但她沒有走。她走過來抱住了他的頭。
“亞安,我愛你。”她把臉貼在他的頭髮上,輕聲說,“我會愛你一生一世,付出什麼代價都在所不惜。”
現在他每次聽到她這句表白,都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這如同走入龍捲風的中心地帶,你知道這是不對的,你知道你會死,但是你想飛,只想飛……
他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
“小優,”他對著電話里的她溫柔地說,“我回去之前你先睡會兒,昨晚你太累了。”
“不累。我喜歡。”她道,隨後便掛了電話。
昨晚她寫小說寫到半夜,她一直想把他們倆的故事寫成小說。
“我不會給別人看的,我只想寫下來。”她一直這麼說。
他想阻止她,但看她寫得那麼投入,他不忍心破壞她的興致。
第二天,簡東平給元元打電話。
“元元,他們的反應很不一樣哪。”他道。
“我知道,每個人都不一樣,我現在好想知道誰會來赴約。”元元一邊喝飲料,一邊興致勃勃地答道。
“我擔心一點。”簡東平的口氣聽上去真的有些擔憂。
“你擔心什麼?”
“他們四個如果同時出現怎麼辦?你跟他們約的是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這點我早想到了。”元元冷靜地說,“我覺得應該不會的,因為殺金小慧的只有一個。按理說,只有兇手才會對我手裡的東西真正感興趣。我說得很明確,是金小慧臨死前寫的信。”
簡東平好像想了一想,才說:“元元,我打個比方,就拿宋正義來說,假如他只是打過金小慧,但沒有殺人,但他卻很想把金小慧指控他暴行的那封信要回來,這樣的話,他就很有可能會出現。”
元元可不這樣認為。
“James,如果他只是打了金小慧,而沒有殺人的話,他是不會來的,因為金小慧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他沒必要自己撞上來不打自招。他心裡應該很明白,不管我在電話里怎麼威脅要敗壞他的名譽,僅憑一封信要想把他怎麼樣是不可能的。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他可以告我誹謗。但如果他殺了人,情況可就不一樣了,警察會認真對待每一條線索,所以,如果他是兇手,他一定想要收回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