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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童雨自己對你姨媽說的?”
“她不是那時候發瘋嗎?在打人罵人的時候,把這件事說了出來,我姨媽也是斷斷續續聽了,把整件事情拼起來的。童雨好像把自己的倒霉事都怪在父母頭上,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反正精神病人跟普通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樣。”李小丹輕蔑地撇撇嘴。
屋子裡沉默了下來。
“她都罵她父母什麼?”片刻之後,陸勁打破了沉默。
“她罵她爸是老流氓,賤男人,罵她媽是賤女人,大笨蛋。我就知道這些,我沒親耳聽到,這些都是以前的鄰居告訴我的,我姨媽可從來沒跟我說起過童雨罵過她什麼。”
“聽說,是你姨媽去認的屍?我說是童雨。”陸勁道。
“對啊,是我陪我姨媽一起去的呢,那天我正好在她家做客。”
“噢?童雨離開家時,你有沒有看到?”岳程馬上問。
“我當然看到了。她離開家的時候,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你們知道,像她這種精神病人,有時候是很正常的。那天早晨她就很正常。她穿了條新的翻毛領棉襖,我還跟她開玩笑呢,童雨,怎麼打扮得那麼好看啊,她笑眯眯的,說要去圖書館借幾本書看,還說要去逛逛市中心最高級的商場。誰知道,後來警察就來了電話,我跟我姨媽趕到那裡時,真是嚇死人了!”
“那你有沒有看到屍體?”
“說實話,聽說是燒死的,我就瞄了一眼,沒仔細看,是我姨媽一個人去認的屍,她沒說話,就一個勁地對警察點頭,說,是她是她。然後就昏過去了。”李小丹說到這裡,深深嘆了口氣,道,“我姨媽雖然文化不高,但很堅強。她很年輕的時候就得過子宮癌,被摘除了子宮,能活到那個歲數也不容易。”
“她什麼時候被摘除的子宮?”陸勁問。
“很年輕,我不知道她幾歲得的病,反正是結婚前。”李小丹說,完全沒留意自己的話讓屋子裡的另外兩人多麼震驚。
“如果她在結婚前就被摘除了子宮,那她怎麼懷孕?童雨是不是她親生的?”岳程急急地問道。
“我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呢,你們還是警察呢,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童雨是收養的。”李小丹皺起眉頭說。
羅小兵真的什麼都沒調查,這種事檔案上肯定有。
“她的親生父母是誰?”陸勁緊接著問。
李小丹搖搖頭。
“那我就不清楚了。這種事我姨媽從來沒說過,但是她對童雨一向比較冷淡也是事實,她本來就不大喜歡小孩,再說也不是親生的嘛。童雨小時候稍不聽話,我姨媽就給她一頓打,所以童雨跟我姨媽的關係不太好,跟她爸的關係要好一些。我姨夫是個好好先生。”
“童雨知道這件事嗎?”
“她不知道,這又不是好事,當然不可能拿出來說。”李小丹好像猜出了他們的下一個問題,她趕在他們提問之前說道,“她臨死前是否已經知道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想沒人會跟她提起這事,我姨夫姨媽不會說,鄰居根本不知道,說實話,要不是你們今天問起,我早把這事忘了。我一直把童雨當作我姨媽親生的。”
“童雨的親生父母沒來找過她嗎?”岳程問。
“我哪知道?”李小丹嗤笑道,“難道她親生父母來了,還通知我來看?”
陸勁笑了笑,沒說話。
岳程不理他,又想起了一個問題。當時李院長說,童雨出院後,她的主治大夫曾經打電話去童雨家,了解她的服藥情況,但是童雨搬家了。
“我想問一下,童雨住院前後有沒有搬過家?”他問道。
“沒有。他們在這兒住了十幾年了,從95年開始就一直住在這裡。”李小丹以強調的語氣說。
這時候,另一個房間忽然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李小丹連忙放下織了一半的毛線急匆匆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說,“噢,寶寶,媽媽來了,不哭,不哭。”
一走出李小丹家,陸勁就作了一個深呼吸說:“還是外面的空氣好啊,在裡面我都快悶死了。”
身後的岳程狠狠推了他一把,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又怎麼啦?”他懶洋洋地問道。
“你行啊!陸勁!什麼時候弄的假證件?!”岳程朝他瞪圓了眼睛。
他笑起來,把食指放在唇邊,輕聲道:
“噓……你想被她聽見?”
他們快步走出一段路,直到看不見童雨家的那棟老式公房後,岳程才氣急敗壞地從陸勁的口袋裡抓出那本假證件看起來。
“印刷水平不錯吧。”陸勁繞到岳程身後說道,“是我今天早晨出去做的,我之前記下了你的警號,很高興能派上用場。”
岳程把那本證件丟還給他。
“你不要嗎?”他把證件塞進褲兜。
“廢話,上面又不是我的照片!”
“那可以去拍一張,門口就有拍寶麗來的,換張照片很容易。”
岳程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哪有警察自己給自己做假證件的?!”他怒吼了一句。
“隨你的便吧,我只不過提個建議。”陸勁笑著說。
他現在很喜歡跟這個警察呆在一起,其實,從今天碰見岳程的第一秒鐘開始,他就希望自己整天能跟這個人呆在一起,因為只有跟這個人在一起,他們才能談點別的,這樣他才能控制自己以不去想昨晚的事,不去想她。
元元,只要一想到她,他就會忍不住停下來發呆,就像現在這樣,今天已經好幾次了。
他發現自己呆立在一棵水杉樹前。
“怎麼?它是你家的嗎?你看半天了。”岳程不耐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他回頭看了岳程一眼。
“我今晚住在你家行嗎?”他問道。
岳程似乎很意外,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用警察特有的目光審視著他,問道:
“為什麼?你跟她怎麼啦?”
陸勁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我……”岳程想說什麼,但開了個頭就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咬了咬嘴唇說,“當然,你要向我自首,我是歡迎的,不過……為什麼?能告訴我原因嗎?別跟我說什麼你覺悟提高了之類的屁話。好好回答,陸勁。好嗎?為什麼?”
陸勁知道,作為逃犯,他能自投羅網,岳程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但岳程是個穩重的人,做什麼都需要一個理由。
“我要跟她分手。”他靜靜地說。
“分手?”
“這樣對她更好。”
岳程看看他,冷冰冰地問道:
“為什麼昨天你沒想到這個?”
他不說話。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吵架了?發現她沒你想像得好?還是……”岳程問到一半,看了他兩眼,才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