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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安走到茶几邊,喝了口水,他手裡握著玻璃杯慢慢轉過身來,迎著岳程的目光。
“請放心,我一定會密切配合警方。”他平靜地說。
但他的腦子裡想的卻是,明天下午三點,小魚胡同。
下午四點半,岳程把李亞安的車交給本局的鑑證科簽收後,便急匆匆趕往電子監察室。在那裡,他可以對陸勁的行蹤一目了然。
昨天晚上跟陸勁聊完案情後,他越來越有種感覺,陸勁可能會甩了他單獨行動。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立刻派人把陸勁押回監獄;二是讓陸勁做他想做的,但是得密切控制他的行蹤,以便警方及時介入。他考慮了將近一個小時,最終決定給陸勁“叛逃”的機會,但在這之前,他得做點準備。
夜裡十點,他藉口布置任務,把王東海從局裡叫了過來,按照他的指示,小王給他帶來了一個微型的電子跟蹤器。當天晚上,他趁陸勁洗澡的時候,把跟蹤器安在了陸勁鞋底的夾縫裡。這種外形酷似小石頭的高科技產品,是專為放入被跟蹤人鞋底而設計的,他以前用過幾次,覺得相比過去的跟蹤器,它更隱蔽,更不容易被發現。其實,除非是用小刀片撬開它的夾縫仔細觀察,否則即使你看見它,也會認為它只是塊湊巧嵌進鞋底的小石頭而已。
他現在最怕的是這小東西會被陸勁發現。不過還好,從今天早晨起,它就一直在他覺得合理的範圍內活動。這說明,到目前為止,陸勁對於它的存在還一無所知。
根據下屬整理的資料,岳程用五分鐘梳理了一遍陸勁今天一天的行蹤。
早晨,陸勁在簡東平朋友的住所附近逗留了大約一個小時。九點四十分左右,他去了D區,在下官路附近停了下來。在那之後,他幾乎都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移動,直到中午十二點左右,才走出那個區域,前往B區。他在B區的同豐路附近逗留了大約一個半小時。下午兩點半左右,他到達李亞安寓所附近的那片區域,二十分鐘後離開,接著,他到C區的體育場附近停留了將近兩分鐘。隨後,他的行蹤向D區方向移動,最後又回到了D區的下官路附近。直到現在,他仍然在下官路。
根據這條路線,岳程判斷,陸勁是先在下官路附近找了—個臨時的落腳點,也許他在賓館租了一個房間。接著,他去同豐路辦事。等等,同豐路?這條路名很眼熟!
“小王,我們這個案子中,有誰住在同豐路?”他問身邊的王東海。
王東海翻了筆記後,很快給了他答案。
“羅秀娟和她的表妹住在同豐路。”
對了,想起來了!他曾經跟陸勁提起過羅秀娟的表妹,他也曾經想去拜訪她,但後來一直擠不出時間。再說,他覺得她在這個案子裡的地位有些無足輕重,現在看來陸勁搶先了一步,只是,羅秀娟的表妹能告訴他什麼?……
繼續。
陸勁離開同豐路後,就去了李亞安的寓所。在那裡,他很可能綁架了李亞安的太太鄭小優。
岳程安排了兩名下屬從今天早晨六點起,在李亞安寓所對面負責監視。他們告訴他,今天下午兩點半左右,有個戴帽子、留黑色小鬍鬚的男人進入過李亞安所住的那棟樓,這人是乘一輛小貨車來的,他隨身帶著一個大箱子。他上樓後,司機把車停在門口,在那裡等他,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司機也上了樓。接著,他和司機兩人從樓里搬下那個他原先帶上樓的大箱子和兩把椅子,開車離去。由於當時以為對方是搬家的,所以下屬並沒有開車跟蹤,只是記下了車牌。後來他們打了個電話到李亞安家,聽到的是忙音,就以為李家有人。現在看來,這個留小鬍鬚的男人應該就是陸勁。
他事先叫了一輛小型貨運車來協助他完成這次綁架。這是個好主意,誰能想到他會乘貨運車出現在這裡,而且還真的搬了家,相信他從李家搬出來的那兩把椅子,一旦被扔在路上,不出十分鐘,就會被人撿走,所以他根本無須為處理它們而費心。到達目的地後,他讓司機在樓下等他,然後他想辦法進入李家,把單獨在家的鄭小優打昏後裝進了那個箱子。接著,他又打電話把司機叫了上來,他們一起把鄭小優和那兩把負責陪襯的椅子裝上了車。他故意讓司機把車開到C區的體育場附近,他和他的箱子在那裡下了車,在同一位置他換了一輛車,從監視器上可以看出,在這之後有段路他行進得很慢,這說明,他可能叫的是輛非法營運的三輪車,在過了將近十五分鐘後,他又換了輛車,這次可能是輛計程車了,這輛車最終把他送到了他在下官路的落腳點。對,肯定是這樣。
陸勁綁架鄭小優的原因,岳程心裡一清二楚,當然是為了元元。以他的經驗,任何綁架犯都希望能用手裡的“票”儘快換回他真正想要的東西。陸勁想用鄭小優換元元,他很急,所以,在幹完後,他一定會及時通知李亞安。
根據電話記錄,李亞安剛剛在家接到的那個電話正是來自D區下官路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也就是說,陸勁在安頓好鄭小優後,立刻在附近用公用電話跟李亞安取得了聯繫。他一定告訴李亞安他做了什麼。
但奇怪的是,李亞安在知道他妻子被綁架後,為什麼保持沉默?除非……他想跟陸勁談條件。
跟警方是無法談判的,但是跟一個罪犯,也許什麼都有商量。不過,陸勁真的會放過他嗎?如果李亞安真是“一號歹徒”背後的那個人,那意味著他不僅綁架了陸勁現在唯一在乎的人,還很可能參與了陸勁母親的謀殺案。在那個案子中,一定有個男人參與,這一點毫無疑問,岳程曾抬頭看過那根掛繩子的梁,除非容麗曾經練過舉重,否則如果沒個男人,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是萬萬不可能把陸勁的母親吊上去的。
如果李亞安真是這個同謀,陸勁會怎麼對付他?如果李亞安真的綁架了元元,或者已經對元元……那陸勁會怎麼做?
他覺得腳底陣陣發涼,他心裡再清楚不過,現在只要元元活著,那就什麼都好說,但如果元元一旦……媽的!後果不堪設想,他毫不懷疑,陸勁會為此大開殺戒,是的,他還在乎誰?他誰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小王,馬上幫我査一下,下官路附近有沒有小旅館。”他命令道。
王東海應聲照辦。
岳程趁機又撥了一次陸勁的手機,之前他也打過,但也許是怕自己的行蹤被發現吧,對方始終關機。
這次也不例外。
陸勁望著箱子裡仍然昏迷不醒的鄭小優,他再次控制住了把她搖醒的欲望。他真想好好問問她,元元在哪裡?她好不好?她還話著嗎?你們把她怎麼樣了?從昨天到現在,她已經失蹤快二十四個小時了,你們有沒有傷害她?有好幾次,他已經走到了箱子旁邊,但最後還是退了回來。
他怕搖醒她後,會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壞消息,他不敢想像,如果她對他說,元元已經不在了,他會怎麼做。也許還沒等她把話說完,他就把她變成了一攤血水,也許他會痛哭流涕,一直哭到肝腸寸斷,雙目失明,然後衝上街頭濫殺無辜,也許他會立刻去找李亞安,逼迫他把元元的屍骨還給她,哪怕是一根頭髮,一塊骨頭,他都要,然後他會把他碎屍萬段……他答應過元元,從此以後不再殺人,但是,如果元元都不在了。這承諾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