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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他的死因是上門搶劫,是不是這樣?”
“就是上門搶劫。我哥是做古董生意的,警察說,家裡都被翻過了,抽屜里能拿得動的小古董都被拿走了。”
“那後來找到兇手了嗎?”
鍾平搖了搖頭。
“有幾個鄰居說,看見兩個男人那天晚上七、八點鐘左右進了我哥的屋子,但天太黑,他們樓道里路燈又正巧壞了,沒人看清那兩人的長相。”
鍾平的敘述跟簡東平手裡的警方檔案幾乎如出一轍。中午他大致瀏覽過一遍“鍾喬上門搶劫殺人案”的資料,沒有從中發現什麼有價值的實質性線索。沒人見過兩名嫌疑人的臉,沒人聽到他們說話,雖然有人看見他們進入鍾喬的家,但沒人看見他們離開,鄰居們也沒聽到鍾喬的慘叫,在鍾喬家的樓下也沒人看見過可疑的車輛,那時候是1988年,在那樣一個偏僻的小鎮,根本就沒有計程車、私家車、摩托車或助動車。
在整個案件的偵訊過程中,唯一對警方來說,稍微有點價值的線索是鍾喬樓下的鄰居提供的。這位鄰居說,那天晚上大約9點半左右,他到陽台上去吸菸,聽到住在上面的鐘喬大叫了兩聲:“流氓!臭流氓!”這句話後來被警方看作是鍾喬臨死前作的掙扎和反抗,也因為這句話,警方後來把案發時間確定為當天晚上的9點半左右。
但是簡東平卻對此產生了兩個疑問,第一,為什麼只有這個鄰居聽到鍾喬說這句話,別的鄰居卻什麼都沒聽見,而這個人還是住在鍾喬的樓下,第二,按理說垂死的掙扎應該叫的是救命,而不是“流氓,臭流氓!”。
“我知道那天晚上曾經有鄰居聽見鍾叔叔喊過兩聲流氓,我覺得很奇怪,他為什麼不叫救命呢?會不會他叫了但別人沒聽見?”簡東平作出想跟對方探討的姿態。
“就那個人聽見,這事我後來也挨家挨戶問過,但怪就怪在,就他一個人聽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哥為什麼喊那句話,按理說,他就應該喊救命。”鍾平搖頭嘆息,“所以,我說他腦子有病!到死也還是有病!”
“鍾叔叔家應該也有陽台吧?”
“有的。”
“他那房子的隔音效果怎麼樣?”
“他們那個房子造得早,質量好的很,那個牆比我這裡的牆厚出那麼多,隔音效果好得沒話說,”鍾平用手指比劃出一個距離後,又跑去敲敲房間裡的一堵牆,“哪像我這裡,完全是偷工減料,隔壁吵架我聽得一清二楚。”
簡東平忽然想到,鍾平被殺時是那一年的一月。那麼會不會是這樣?他心裡忽然冒出一個新的猜想。
“有人看見兩個人進了鍾叔叔的房間,那麼會不會這兩人是鍾叔叔認識的人?”他繼續問道。
鍾平清了清喉嚨,喝了口濃茶道,“警察覺得最有可能是他的兩個客戶,他們說這兩人跟他約了第二天見面,交易什麼字畫,我不知道是什麼,反正警察覺得這兩人最可疑,但審問了一陣後,把人放了,也沒下文了。”
“會不會有新的嫌疑人?你後來有沒有去問過?”
“嘿,我說小阿弟,你大概在國外時間呆得長了,不了解我們這兒的情況。我們這兒人多,警察忙不過來。再說,我們都是平頭老百姓,沒下文也就沒下文了,還能怎麼地?還能去吵?媽的,拉倒吧,還是過兩天太平日子要緊。”
簡東平記得資料上說,在鍾喬出事後沒多久,鍾平就繼承了哥哥的遺產,遷居S市了。
“鍾叔叔沒有成家吧?”他問道。
“嗬,沒有。”鍾平掏出根牙籤來一邊剔牙,一邊笑著說,“他沒女人緣,以前我也給他介紹過,但都沒成功,他這個人長得不怎麼地,愛吹牛,又小氣,哪個女人肯跟他。我估計他自己也早就死心了,打算打一輩子光棍了。”
“我父親說,鍾叔叔在沒出事前曾經給他寫過信,說他挖到寶藏了,發了大財,還說等我父親回國後,他請我父親去雲南旅遊。您知道這寶藏的事嗎?我父親覺得這不可能是真的。”簡東平道。
“你爸還真了解他,他哪兒挖到什麼寶藏啊。”
“這麼說,他真的在吹牛?”
“他對我也是這麼說的,什麼挖到寶藏!屁!他死了之後,除了在他屋子裡找到幾個不太值錢的花瓶外,其它什麼都沒有,銀行存款也沒多少。那我只好認為他是在瞎吹了!”鍾平又喝了口濃茶,“其實我平時住在蕪湖,跟他接觸很少,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只知道,忽然有一年他就搬到那個小鎮去住了,然後沒多久,他就做起古董生意來了。”
“他沒說原因嗎?”
“他說他覺得他的財運在那裡,呵呵。”鍾平笑了起來。
“他原來在蕪湖是幹什麼的?”
“他呀,就在一個街道工廠幹活,你爸應該告訴你了,他是個獨眼龍,殘疾人,小時候天皮玩毛線針扎瞎了一隻眼睛,所以中學畢業,他就在工廠當小工了。”
“那他是哪一年去的那個小鎮?”
“大概是84年吧。就在那以後,他開始常常跟我吹什麼古董,寶藏之類的破事。其實他懂個屁!”
“不懂怎麼做生意啊?他肯定還是掌握一些古董的專業知識的吧。”
“他從小對這些東西就有興趣,中學時還參加了個什麼古董興趣小組,但後來人長大後,就沒玩這個了,家裡也沒這條件啊。”
可是小時候的興趣愛好,往往會延續一生,有時候還會決定一個人的命運,簡東平想。
“他跟他那個興趣小組的朋友後來還有來往嗎?”簡東平問道。
“不知道,他這人太摳門,沒啥朋友。”鍾平顯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他的古董小組成員都是他的同班同學嗎?”
“是同班同學。”
“你認識他們嗎?”
鍾平搖了搖頭道:“我上中學時住在伯父家,所以他的事我不太清楚。”
簡東平想起了一件事。
“那麼,能不能找到鍾叔叔的中學畢業照?我爸都遺失了,他特別想翻拍一張。”
“應該有的,他的照相簿還在,你等等啊。”鍾平一搖一擺走進了內屋,不一會兒就拿出一本沾滿灰塵的厚厚影集來,簡東平在其中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照片。
岳程望著面前這個腰粗膀圓,滿面風霜的中年女子,不敢相信她竟然比陸勁還小兩歲,如果有人告訴他,她是陸勁的姐姐他完全不會懷疑。
“小月,你放心,哥不是來找你麻煩,這趟來我是有公幹。”陸勁又親切又溫和地對她說。不知道為什麼,聽陸勁自稱“哥”,又叫這女人小月,岳程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公幹?”小月好像沒聽明白,茫然地看看陸勁,又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