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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們昨晚就在這裡?”她提醒道。
梅琳又點頭。“你們整個晚上都在這裡?幾點到幾點?”
“實際上只有兩個小時,阿賓兩點到,他上夜班後過來,凌晨四點走的。那時候園子裡的人都睡著了。其實那堵牆就是他弄壞的。他聰明吧?哈哈!”
夏英奇朝阿賓看過去,他始終低著頭,不吭聲。她心想,如果讓夏太太知道那堵牆是他弄壞的,那八成會讓他去坐牢。這恐怕也是讓梅琳離開他的最好方式了。梅琳這樣的富家千金,等新鮮勁一過,估計就忘記他了吧。
“你再跟我說說張小姐,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就是11月1日,前一天,她拿薪水還請我出去吃了一碗餛飩呢,第二天又是大姑搬家,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她在我的鋼琴里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信,就像我之前說的,已經讓我燒了,因為是她讓我這麼做的。她懷孕了,怕人發現。她走得好匆忙,連留在我這裡的一箱東西都沒來得及帶走。”
“你覺得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她悄聲問。
梅琳撇撇嘴,又回頭看看她的情郎,“我不知道。她從沒對我說過她在跟誰好。”她嬌滴滴地說。
“她跟你姑父,關係好嗎?”
“他們好像從來沒說過話。我不知道。我哥哥有時候會跟她開開玩笑,不過,她好像不喜歡我哥,說我哥是紈絝子弟,不牢靠。”
阿賓背起了他的包。
“你要走了?”梅琳驚問。
阿賓沒說話,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
“小心點。”梅琳低聲提醒。
阿賓打開窗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梅琳站在窗前,直到阿賓走得無影無蹤,才放下心。
“姑婆,我也走了。”梅琳道,“對了,您剛剛是怎麼開的門?”
“你還問我呢!”她假裝嗔怪道,“你們沒把門關上。”
梅琳朝她吐吐舌頭。
她跟梅琳一起離開張小姐的房間,等她把梅琳送回房,她又返身上樓。剛剛她也在窗前,只不過,她沒去看阿賓,她看的是窗前的那棵大樹。只要把手一伸就能夠到樹枝。身手靈活的人,應該很容易就能爬到樹頂吧。
她想起梅琳說的話。“昨晚鳥叫聲真吵,吵死我了。”
9.針鋒相對
對於夏秋宜來說,昨晚令人難忘,儘管他跟夫人已經是多年的夫妻,但她如此主動殷勤,倒還是生平第一次。雖然他明白,她這麼做全是為了她那個寶貝兒子。但他還是覺得很滿足。昨天晚上,他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夜。
“玉清。”他醒來時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你是說,今天就讓我把阿泰送去廣州?”
“是啊。我昨晚上給我哥打了個電話,他說他都安排好了,阿泰到廣州後,就直接送他去香港,我姑姑姑父一家都在那裡,他去了也有個照應。”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卻溫柔地捋了捋他的頭髮,“讓他走得越遠越好,等這事的風頭過了,讓他再回來。”
“可是我問過阿泰,他說他什麼都沒幹。”
她坐到鏡子前,開始擦粉,“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孩子,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說實話的。就跟我們小時候一樣。你幹過什麼荒唐事,會當著你父親的面承認嗎?”
夫人是有所指。他們成親後一年,他曾經包養過一個女孩。後來那女孩死了,這件事,他父親一直都不知道。
“誰沒有年輕過。”他笑道。
她站起身,“是啊,誰沒有年輕過?”她輕聲嘆著氣,替他扣上襯衫扣子,“所以,你也得原諒你兒子,他只是太年輕了。”
“你句句話離不開你兒子。”
“我可是十月懷胎把他生下來的。他有什麼事,我都得替他擔著。”她拍拍他的胸口,“一會兒,你得想想怎麼跟希雲和梅琳解釋那個警察的事。”
“有這個必要嗎?”
“我看希雲很需要你的解釋,她昨天很激動。”
“希雲?”
她笑著嘆氣,“我看她是有點喜歡那個警察。”她坐到鏡子前,梳起頭來,“昨天忘記提醒你了,你得趁早去打聽一下他在南京的家世背景,到時候也好有個準備。”
“我昨天晚上就托人去問了,今天就會有消息。我想好了,不管他有沒有背景,到時候,就說這是一場誤會,再把張慧真的名字告訴他。他的行李還在這裡,我估計他最晚明天就能出來。”
太太注視著鏡中的自己,“你還可以告訴他,這案子交給上海巡捕房去辦了。他來上海的目的不是要把夏漠帶回南京嗎?那讓他把自己的事做好,其他的事,不用他管。”
砰砰砰,砰砰砰,有人在急急地拍門。
“誰啊。”太太打開門,是竺芳,“阿芳,什麼事這麼急?”
“是周太太。她跟春蘭打起來了。”竺芳心急火燎地說,“老爺,太太,您快去看看吧,要不然得出事。”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太厭惡地皺起了眉頭,“她們在哪兒?”
“在廚房。”竺芳道。
“她怎麼會跟春蘭打起來?”他問道。
“周太太說,昨晚上她肚子餓想叫春蘭拿吃的給她,可是怎麼也找不到春蘭。”
竺芳快步在前面走,夏秋宜和太太跟在她身後。現在每次看到竺芳,他都禁不住會想起之前大姐說過的話。他實在無法從竺芳那張蒼老衰敗的臉上看出任何女性的特徵來,也實在難以想像她還曾經“追求”過死去的周子安。會不會又是大姐在捕風捉影?
他們來到廚房,還沒進門,就聽見他大姐夏春榮的嚎叫聲。
“小賤貨!眼裡沒我是吧?我打死你個小賤貨!賤胚!小赤佬!”接著是兩聲清脆的啪啪聲,和春蘭的尖叫聲。
“啊——你憑什麼打我!你憑什麼打我?我的工錢又不是你付的!雌老虎!窮婊子!給你臉叫你聲太太,要不然,我呸!”
啪又是一聲脆響。
“雌老虎!雌老虎!”春蘭發狂般叫了起來。
他衝進廚房,正好看見春蘭朝她大姐衝過去,他一腳飛去正好踢中春蘭的腹部,春蘭捂著肚子就彎下了身子。
“你翻了天了!”他喝道,“還敢打主人!你今天就給我捲鋪蓋滾蛋!阿芳,馬上給她算帳!”
“老爺,是她打我!”春蘭捂著肚子哭道。
“她打你,你也不能打她!”他怒道。
這下他大姐哭了出來,“我命好苦,在這裡處處受氣,連傭人也欺負我!”她哭喊著奔出了廚房。
他趕緊朝旁邊的汪媽使眼色,“快去看著點。”
汪媽不太情願。
“快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