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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娣要插手,又被母親喝住:“你給我太平點,你不顧著自己,也得顧著肚子裡的孩子!——希雲!”
希雲霍地一下從沙發上跳起,繃著臉,奔出客廳,直接衝上了樓。“碰!”樓上傳來她重重摔門的聲音。
“這孩子是怎麼了?”母親錯愕萬分。
“別管她了。”父親道。
“叔公去哪裡了?”他乘機問道。
“他在樓上做手術呢。也快好了吧。”父親的眼光掃過大姑,“先把她送回房間吧。——梅琳,別像傻子那樣發呆,你去幫忙。”
“我?”梅琳有些意外,“明白了!”她忽然拿起水杯,嘩地一下朝大姑的臉上澆去。這舉動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梅琳!你在幹什麼!”母親大聲喝道。
“我只是想讓大姑醒過來,要不然怎麼把她弄上樓啊!她可是跟我爸差不多重!”
“放肆!”父親罵道,“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眼看著父親要揍梅琳,梅琳立即躲在了銀娣身後。
“你要敢打我,我就推二媽!你別想再生小兒子!”梅琳帶著哭腔嚷道。
這句話更讓父親火冒三丈,他想衝過去,卻被母親拉住。
“好了,大姐醒了!”母親道。
看來梅琳這一招還挺管用。大姑滿頭亂髮濕淋淋的,眼神呆滯地從沙發上坐起,她環顧四周,好像在尋找什麼。忽然,她嘴一歪,又哭了出來,“子安,子安,你在哪裡……子安……你在哪裡……”
“大姐,先上樓休息吧。有什麼事等睡醒再說。汪媽,秀梅,你們一起扶她上去。”母親邊說邊給汪媽使眼色,後者半推半拉地把大姑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大姑身子一滑,像要跌倒,女傭秀梅忙在後面扶住。
“你們好好照顧她,”母親叮囑著,又安慰大姑,“大姐,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哭也沒用,自己的身體要緊呢,快上去睡會兒吧。”
她們三人才剛離開,樓梯上又響起腳步聲。原來是姑婆下了樓。她看起來好像累壞了。
“手術怎麼樣?”父親忙問。
“很順利。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他剛剛醒……”她喘著粗氣,捋了捋汗濕的頭髮,“他讓你去見他。”她對唐震雲說。
父親一路把阿泰帶到書房,關上了門。
“那個姓唐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進書房,他就問。
“先坐。”父親指指書桌對面的那張椅子,他不自在地坐了下來。
“為什麼不報上海的巡捕房?”他又問。
“這不是什麼好事。如果傳出來,別人會怎麼說?你大姑還活不活了?”父親神情嚴肅地看著他,“我可不想讓那些小報記者鑽空子。”
“……那現在,這事接下去該怎麼辦?”他不知道父親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我已經跟小唐說好了,”父親道,“讓他請幾天假,反正夏漠也受了傷,不適合遠行。我讓他就住在這裡,幫我把這事調查清楚。”
“調查清楚?難道你懷疑姑父……不是自殺?”
父親沉重地點頭。
“今天發生了不少事,第一,有人往你大姑的包里塞了封信,說是你姑夫騙了他的錢,要綁架他。第二,我回來後,發現書房這裡還有另一封信,內容也差不多……”
“兩封恐嚇信?”
“是的。這還不止。當我打開柜子,我發現原先放在柜子里的煙土不見了,這是第三件事,”父親看著他的眼神令他心驚肉跳,“我覺得這些事一定有聯繫。你說呢?”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任何有腦子的人,都會把這些事聯繫在一起。
“姑夫是在墓地自殺的?”他轉移了話題。
“對。看門的老李說,周子安是在九點一刻左右進的門。但奇怪的是,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墓園。”
“這倒真是怪事。”他道。
“前不久,我聽他說過他想在那裡挑一塊自己的墓地。”
“這麼晚了,還下著小雨,他去挑墓地?”
“確實不太合情理。”父親點頭。
“他的槍呢?你不是說他手裡拿了把槍嗎?我倒不知道他還有把槍。”
“小唐說,他要先做些檢查,我讓他先代為保管那槍了,不管怎麼說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他會替我保密。”
“他為什麼願意替你保密?”他很詫異。
父親在書桌前坐了下來,“這當然是我求他的。他懷疑夏漠跟南京的下毒案有關,但他並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我對他說,夏漠剛到,這裡就發生了這樣的事,你最好查查清楚,如果真是夏漠在搞鬼,就能名正言順把他帶回南京了。”
“您覺得這事跟夏漠有關嗎?”他忍不住問。
“這可說不好……可是受傷的是他,不是嗎?還有,他為什麼要殺你姑夫?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
“總不會是家裡人吧。”父親道。
“那如果真是夏漠乾的,您打算怎麼做?”他問道。
“當然是把他交給小唐。”
“那姑婆呢?”
“我會請她離開這裡。不管這事是否跟她有關。畢竟梅琳就快結婚了,我不希望我們家裡有任何醜事發生。”父親說完,一臉倦意地朝他揮揮手。
他識趣地開門出去。
4.疑雲重重
唐震雲走進房間時,醫生正要離開,夏英奇守在床邊。
“他怎麼樣?”他走過去。
“手術很成功。”醫生一邊回答他,一邊在收拾各種手術所用的器械。
他看見床邊的一盆清水已經變成了紅色。女管家芳姑端起那盆水進了盥洗室。
王醫生端起案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大口。
“他多久能康復?”唐震雲問道,他發現夏漠雙目緊閉,好像已經睡著了。
王醫生又喝了一口茶,才回答他:“要說完全康復,一般人怎麼也得一個月,不過一周後他就應該能下地干點輕活了——他是誰?”他問道。芳姑正好拎著洗乾淨的水盆從盥洗室走出來。
“他是老爺的親戚,南京來的。”芳姑輕聲回答,一邊彎身收拾丟在地上的髒紗布和棉花,“太太說,您這幾天最好每天都來。”
“好,明白了。”王醫生把茶碗放回案幾,開始穿外衣,“外面在下雨嗎?”
“在下小雨。您別擔心,會有車子送您回去的。您回去前,去太太房裡一趟,她在那邊等著給您診金呢。今天真是有勞您了。”
“好好好。”王醫生一迭連聲地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