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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那裡發呆,父親突然拉緊他的衣領,把他拉到跟前,啞著嗓子說,“你是我的兒子,我這幾天才突然明白這一點。來,讓老子好好看看你。”說著,伸手過來摸摸他的頭,他覺得父親的手掌粗糙而溫暖,很想躲開,但衣領被父親的另一隻手楸住了動彈不得,他仰頭迎視父親,發現父親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嘿,我的兒子,長得真不賴,我怎麼今天才發現。你是個老實孩子,上過大學,還會弄電腦,該找個好女人,懂嗎?”父親的目光中充滿的欣慰和歡喜,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見他。
他楞在那裡,突如其來的親情讓他無所適從,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待眼前的這個可惡又可憐的老頭才好。
父親看了他一會兒,又咳嗽了一陣,說,“媽的,這次我不僅整了邱源,還整了他們每個人,欺負你的人,我狠狠敲了他們一筆!媽的,兒子,你老爸為你報仇了!哈哈哈”說完,父親狂笑著手一松,把他放開了。
父親就是在那天晚上去世的,死的時候,他並不在身邊。
他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那天會對他那麼好,他也聽不懂父親最後說的那些話。
雖然杜群的死證明了父親的預料是正確的,但他最終還是沒有按照父親的囑託留下這顆紐扣,他沒給警方寫信,而是選擇把紐扣放在杜群的手裡,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他覺得這顆紐扣不祥吧。
11.殺人周期
程敏看上去比想像中漂亮,雖然她的臉型和五官都跟她那其貌不揚的父親長得很像,但人世間的怪事就是這樣,差不多的零件重新組合一下,往往會出現截然不同的效果,總之,在簡東平看來,江璇的相貌如果是95分的話,邱元元70分,而程敏可以打80分。
聽說簡東平是李雅真的朋友,程敏朝他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雅真姐是個好人。”程敏說著紅了眼圈。
她的傷感令他產生了好感,一時之間,他懷疑過去聽說過的關於她的事都是謠傳,他不太相信這麼一個有感情的女孩,竟然會是個見錢眼開,用襪子換份子錢的十三點。
“對,雅真是好人,她還很漂亮,跟你一樣。”他拍拍她的肩勸慰道
“你想跟我聊什麼?”她掏出紙巾,擦了擦眼睛,對他的讚美置若罔聞,這讓簡東平頗有些意外,看來,她已經接受過多次盤問了,所以防備心理很重。
“我們隨便聊聊好嗎?”他在她身邊坐下。
“你想聊雅真姐還是元元呢?”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
“你想先聊哪個?”簡東平溫和地問道,見她不說話,他道,“警察說,你不想跟他們談,是不是這樣?”
“我不是不想跟他們談,我已經都說了,但他們還是不斷地問同樣的問題,我快瘋了,我真的只知道這些,還讓我說什麼?”她抱怨道。
“我相信你。程敏。”他誠懇地說,“我知道你和你爸爸既然已經下決心站出來跟警方聯繫,就表示你們已經作好準備把一切和盤托出了,所以你應該是不會隱瞞的。而且我也相信,你爸爸不是壞人。”
程敏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
“但是你知道,警察也許不這麼想,”他接著說,“他們的思路跟我們普通人不一樣。因為他們平時接觸的都是壞人,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是把你當作一個壞人,或者嫌疑犯來盤問的,如果你說不清,他們不會認為你是真的對當時的情況了解不明,而是認為你在故意隱瞞。”
程敏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完全被他的說辭吸引住了。
“所以我覺得,你跟警方之間需要一座橋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來當這個橋樑怎麼樣?你把你跟警方說的話再跟我說一遍,讓我來看看是否可以理出一點頭緒來,幫你跟警方之間作一下溝通。”他看著她,試圖捕捉她臉上的每個細微表情。
“他們就是把我當嫌疑犯!我又沒殺元元!我幹嗎要殺她、我連殺雞都不敢,難道還會殺人嗎?警察實在太笨了,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程敏憤憤不平地說。
“你把你跟警方說的話再跟我說一遍吧。”簡東平說。
“可你好像也是他們的人。”她看看他說。
“但我不是警察,我是雅真的朋友,也可以是你的朋友。而且,我相信你是願意跟警方合作的,是吧。”
“對。”她猶豫了一下答道。
“所以,我只是幫你們溝通一下。”他輕描淡寫地說
她看了他一會兒,驟然下了決心。
“好吧,我再跟你說一遍也無所謂。你聽完了,到時候可以跟警察說吧,最好能說服他們不要來煩我了,我能為元元做的都已經做了。”她說,隨後不耐煩地問道,“那好,先說誰?從哪兒說起呢?”
“先說元元吧。從頭說起,關鍵是路線和你所看見的外部環境。”
“又是從頭說起!”她皺起眉頭開始說了起來,“4月16日那天,元元跟我抱怨說,她本來想跟袁之傑去一個地方探險的,結果袁之傑骨折了,去不成,她只好一個人去了。我聽她的意思,好像是想讓我跟她一起去,我就跟她說,如果她肯出這趟來回的全部費用,我就跟她一起去,反正我也沒事。她說沒問題,於是我們就在18號那天分別給父母留了張條子出發了。”程敏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好像在等他發問。
“說下去,程敏。”他溫和地鼓勵道。
“18號那天,我跟元元來到吳東碼頭,乘了三個多小時的船到G鎮,然後搭乘那邊的公共汽車,我忘了是哪條線了,只記得叫某某線,我只記得是終點站,我們乘上去後,坐了大概45分鐘下車,下車後,我們乘三輪車,到一個……我不記得是叫什麼路,反正是一個巷子,像農村,又不像農村……”程敏露出為難的神情,歪頭思索著。
“警方應該已經把G鎮所有的公交線路名稱都報給你聽過了吧,你覺得哪個比較像?”
“我覺得張楊線比較像,如果不是張楊線,就是顧楊線,反正有一個‘楊’字的。”程敏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你為什麼這麼確定是乘了45分鐘左右?”簡東平問道。
“是元元是這麼說的,下車前,我好像問過她一句,我問她在哪站下車啊?她叫我別多問,到時候跟著下車就行了,下車前,她跟我對了一下表,確定差不多是45分鐘,她說,我們下車吧。我們就下車了。”
“她沒提過站名?”
程敏搖搖頭。
“好,接著往下說。你們乘三輪車,大概乘了多長時間?”
“20分鐘。”
“這個時間是怎麼來的?”
“是元元說的。”
又是一個時間點。
“她沒說到什麼地方嗎?”
程敏再度搖搖頭:“她沒說,只是又跟我對了一次表,她還問我,你的表準不準,我說我的表很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