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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呢?”簡東平溫和地問,心裡慢慢產生了一個很大的疑問。
“我們下了三輪車,走了很長一段路,元元在路上還向人問了路,我不記得她問過什麼了,我們走了近半小時,快把我累死了,我想休息一下,元元死活不讓,後來我們走進了一條巷子,我不知道那巷子的名字,只知道一邊很破,一邊卻是別墅。”
“很破,是什麼意思?”
“就是很破的房子,黑沉沉的磚房,三層樓兩層樓都有,但是好像沒人住,那地方,外面就是大馬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周圍也沒商店沒廠,什麼都沒有,就是一排排的破房子,要不就是一片油菜花,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程敏煩躁揪著自己的手指頭。
“沒關係,接著說。你們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我們進了一間別墅,是最裡面的一間,很孤立的一間小房子,沒門牌號,感覺好像這別墅區整個都沒人住。”程敏說,“我們沒敲門,是從後院的圍牆偷偷翻進去的。我當時很害怕,別人要是把我們當小偷怎麼辦?可元元說,那人有事不會來,她好像認識這房子的主人,既然她這麼說,我就放心跟著她一起翻進去了。結果真的什麼事也沒有。”
“好,現在回憶一下,進屋子以後,你都看見了些什麼。”簡東平相信警方已經讓程敏回憶過好多遍了。
果然程敏答得很快。
“客廳很大,大概有三十多平方,但裝修得挺簡單的,就刷了牆,藍色的牆粉,牆上掛了幅油畫,風景畫,客廳里放了兩個布沙發和一個電視機櫃,還有靠牆放了一個大柜子,柜子裡面有射燈和幾瓶洋酒。就像我家的這個,但比我家的這個破。”程敏指指簡東平身後,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個褐色的木頭玻璃櫃,裡面放了很多洋酒和小工藝品。
“接著說。”他道。
“元元好像知道什麼似的,她跑到那個柜子後面,摸了一會兒,找到一個開關,然後一按,那個柜子居然移開了,露出一道暗門來。”程敏停頓了一下,看看他,發現他並沒有打斷她的意思,便又說了下去,“暗門下面是個地下室,我們打開手電走下去,發現地下室里有一張床,床上有舊毯子,還有幾本娛樂雜誌,床下是幾個空酒瓶、一根鞭子和兩把刀,元元還拿起鞭子,抽了一下地板,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她有時候真變態!”
“後來呢?”
“我跟元元說,我要走了,這地方讓我很害怕,我叫元元跟我一起走,她不肯,她說她還要搜集一些證據,我不知道她說的什麼,她有時候神經兮兮的,我看見她拿出一個筆記本來寫了些什麼,但我沒看見她寫什麼,我等得不耐煩又催她,她叫我到門外去等她,我叫了好幾次她都不肯走,我只好一個人先走了。可是,我還沒走到院子,就覺得頭被人打了一下,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跟元元一起躺在一片荒地里,元元,元元已經死了,”程敏的聲音低了下來,“她的肚子上,肩上、胸口都在冒血,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我發現她沒氣了,於是我就走了……還有,我的手上有一把水果刀,水果刀上有血,可是不是我殺的她,我沒必要這樣做。”
最後那句話,程敏顯然已經說明過無數遍了,所以現在她說這句話,已經沒了委屈,只有厭煩。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程敏。”簡東平決定揀重點問。
程敏乖乖地坐在他身邊,等著他發問。
“你們在乘船的時候,有沒有上過廁所?”
這問題大概從來沒人問過她,她很吃驚。
“沒有。”她茫然地答道。
“你們這一路,我算了一下,要四個多小時,你們總要方便一下吧,後來是在什麼地方方便的?”他覺得自己的臉皮有點厚。
“我本來半路是想上公共廁所的,但元元趕路挺急,不讓我中間停,她說到了目的地再說,所以我們是憋到別墅才上的廁所。”
“所以,你們到別墅後,就先上了廁所?”簡東平緊接著問。
“是的。我在底樓上廁所,元元上樓去找別的廁所,她說一般別墅不會只有一個廁所,但後來我方便完,發現她在門口等著,原來樓上的廁所是個空屋子,沒裝馬桶,她只好到樓下來了。”
“嗯,你們用的廁所里有手紙嗎?”簡東平問。
程敏搖搖頭,越發疑惑,她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在問,你是不是有毛病,怎麼老圍著廁所轉。
“那廁所里有什麼?”他不在乎她怎麼看他,繼續問道。
“一個馬桶和一個浴缸。”
“有漱口杯、毛巾、牙刷、牙膏之類的東西嗎?”
“都沒有。只有一本電影雜誌丟在浴缸里。”
“你們用的那個馬桶是怎麼樣的?”
“還普通的小馬桶,圓的,最普通的那種,如果是我們家,肯定裝修的時候得換一個,但是還是能玫摹!背堂衾Щ蟮乜醋潘?lt;br/>“你剛剛說客廳里有電視機櫃,那麼有電視機嗎?”
“沒有。”
“除了柜子和沙發,客廳里還有什麼?”
“好像沒了。”
“有鞋櫃嗎?或者你有沒有在那個房子裡看見鞋?”
程敏搖搖頭。
簡東平想了想,才問下去:
“你後來是怎麼回來的,程敏?”
“我後來跌跌撞撞地跑到路邊,走了好多路,到了公路邊,我叫了輛計程車到我姨媽家附近,在那裡才給我爸打了個電話,”程敏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說,“我怕回去會有什麼麻煩,那時候我心很亂,所以就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那把刀,你是怎麼處理的?”
“我放在口袋裡帶回來了,後來交給我爸了,他說扔掉了。”
“你姨媽住在哪裡?”
“離我們自己家很遠,在另一頭,E區,也算是郊區吧。過去挺遠的。”
“你姨媽看見你一定樂壞了。你就是在你姨媽家打的電話?”簡東平藏起所有的鋒芒,朝她露出最溫和的微笑。
“哪兒啊,我姨媽去上班了,我根本沒進門,我在她家附近的公用電話亭給我爸打的電話。我的手機沒了,只好打公用電話。”
簡東平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問:“程敏,你醒過來的時候,你的包還在你身邊嗎?”
“沒在,我身邊什麼也沒有。”
“那元元的包呢?”
“也沒有,我們身邊什麼都沒有。”
“元元答應包下所有費用是不是?”
“是的。”
“那你的損失不大,你應該沒帶什麼錢去,而且你也沒帶電腦,我知道元元帶了好大一個包,好像什麼都有,什麼手提電腦、手機、衣服啦……”簡東平好像在為她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