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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不是為了紐扣,那又是為了什麼?你為什麼要殺雅真?”
“她說她看見我了。”陸勁一手撐著腦袋望著他右手邊的牆壁。
“看見你了?”簡東平盯著陸勁的頭,心裡幻想著自己的目光像雷電一樣劈開對方的腦袋,然後在一片燒焦的廢墟中找尋有用的殘渣。
“她說她早就認識我,三年前,她跟一個同學去看午夜場電影,就坐在我後面,在開場前,我旁邊的女人吵著要我給她畫像,我就隨便畫了張素描,讓她們看見了。我去上廁所的時候,她又恰巧去外面買零食,所以她看清楚了我的長相,她還看見我先退場。她說後來在學校里看見我,她一眼就認出我了,但一直沒說,是怕我以為她想跟我套近乎。她那天問我,跟我一起看電影的女人是誰?我為什麼先走了,後來怎麼沒看見她?我知道她問這些問題未必想聽答案,她只是沒話找話,但是當時……我站在那裡看著她,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窟,凍得渾身發抖,每根骨頭都在格格響……於是我摸上了她的脖子……”
原來雅真的死是因為一時失言,而不是因為那顆該死的紐扣!這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雅真的警句是怎麼說的?“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買的不要買。”
“然後你就殺了她?”他冷冷地問。
“她誤會了。”陸勁淡淡一笑。
“誤會?”他怎麼感覺對方拖泥帶水的口吻中隱含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細節?於是他問,“你指什麼?”
“因為她說了那件事,後來送她回家的時候,我就叫她從另一個門洞的地下車庫走,那些大樓的地下室都是相通的,我們可以從地下室走到她住的那棟樓的後門,這樣就不用經過前門的門衛了,我只用了兩分鐘就計劃好了一切。”陸勁像台卡帶的錄音機那樣,說到這兒又卡住了,幾秒鐘後才恢復正常,“我本來在地下室就可以乾的,我已經把手放到了她的脖子上,但是她誤會了,在黑暗中,她抬頭看著我,問我是不是可以抱抱她,她看上去好傷心……”
簡東平好像又看見雅真坐在帳篷里一邊給他定紐扣,一邊跟他說話,好像又看見她從小雨茶室里失魂落魄地追出來……雅真,那天如果你沒那麼傷心,你也許就不會去找他聊天,也許就不會跟他說起那件往事,那也許你就不會死!說到底,好像還是我害了你。
“後來呢?”他覺得頭好痛,不得不用雙手的食指按住太陽穴。
“她問我,我以前說的那些是否還有用。我很想告訴她,那已經過期作廢了,我不再對她有那種感情,我有了別人,而且我也不配,但我沒辦法說實話,你也許覺得荒謬,我既然已經決定要殺她,為什麼還要在乎她的感覺?”陸勁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是的,我可以殺了她,卻不忍心對她說我不喜歡她,我可以殺了她,卻不忍心讓她在一個晚上經受兩次拒絕。因為我覺得,被忽視被拒絕是比死更殘酷的打擊。”
“後來呢?”
“我說了一些她希望我說的話,然後我摸著她的頭髮,吻了她。”陸勁回過頭來看著他,眼睛熠熠發光,“殺人會讓我整個身體處於亢奮狀態,我無法解釋這是為什麼,我忽然就興奮起來,非常興奮,我把她頂在牆上,一隻手伸入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抱住她的腰,然後……”他得意地低聲笑起來,簡東平覺得這時候的他真的非常像變態殺人狂。他喝了口咖啡,用手指輕描淡寫地抹去嘴角的咖啡沫,“如果她是用激情指數來判斷我對她的感情,那我想她可以給我打100分。如果沒殺她,她也許會喜歡上我,我相信。哈哈哈。”他說完又大笑起來。
簡東平真想撲過去把這個恬不知恥的混蛋揍成一團肉泥,但是他忍住了,他只是一聲不吭地盯著眼前的殺人狂,想像一顆子彈穿過他太陽穴的冷酷場面。
陸勁終於止住了笑。
“抱歉,我不得不這麼做。”隔了一會兒,他說。
“你怎麼下得了手,她是你的朋友。”
陸勁不說話,臉色又恢復了一片沉寂。
“你那幅素描畫裡的紅毛衣是怎麼回事?”簡東平問。
“她死的時候,外面紅色的霓虹燈光射在她身上。”
“這就是你畫完黑白素描,特意用紅鉛筆為她加上一層紅色的原因?”
“紅色,很適合她。”陸勁閉上眼睛,好像在回味那道霓虹燈光灑在雅真屍體上的淒艷場面。
簡東平覺得喉嚨渴得冒煙,他抓起面前的一次性杯子,將裡面的白開水一飲而盡。
“你在跟雅真那樣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元元,你說你有別人,指的就是她吧。”他把喝完的一次性紙杯揉成一團丟在桌上。
陸勁低頭不說話。
“元元在哪兒?”
“你不是很會猜嗎?那就猜吧,我已經說得夠多的了。”陸勁抬起頭說,目光里含著嘲諷。
兩人對峙了兩秒鐘。
“好吧。我來猜。”簡東平不祥浪費時間,“我說的不對,你糾正。”
“可以。”
“因為華雲在失蹤的那天晚上曾經跟王升說,她那天晚上有約會,還說你們這些搞收藏的都是變態,所以一開始,元元和王木就懷疑殺死華雲和人血紐扣的真正製作者是你們五個人中的一個。邱元元為了解開這個謎開始調查這件事,她不僅製作了假錄音帶,假紐扣,還跟袁之傑一起扮作乞丐分別跟蹤你們幾個,最後是什麼決定她離家出走去探險的呢?是她無意中看到的一件事,她說,她看見某個人出現在不該他出現的地方。我一直在反覆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出現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當然不會是看電影,吃飯或者逛街,因為這都很正常,後來我想,有兩種可能,一是跟時間有關,某人明明應該是在工作,結果卻出現在工作地點以外的地方,二是跟職業有關,某人明明從事的是A職業,卻偏偏穿了B職業的制服出現在B職業的工作場所。我仔細分析了一下,覺得第一種可能性比較小,因為只要請個假,你就能在工作時間溜出來到任何地方,這沒什麼說不通的,相信元元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我覺得第二種更有可能。”簡東平停頓了一下,說,“我認為,元元是看到了你穿了廚師制服出現在四河路的飯店街附近,或者在忘生橋的垃圾堆附近,所以才覺得奇怪。我說得對嗎?”
“很對。”陸勁點了點頭。
“好,我接著說。她發現了你的疑點後,就決定探險,她開始主動跟你接近,不僅了解了你的課程表,還偷了你預先準備好的別墅照片拿去掃描。我猜想你從拿到假紐扣的那刻起,就已經知道元元想幹什麼了,所以你故意設了一個局誘她上鉤。我聽了程敏的敘述就知道,那別墅根本不住人,你的目的不過是誘她過去抓住她而已。元元雖然很聰明,但她畢竟只是個16歲的女中學生,她果然上鉤了。只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抓她?難道她向你暗示她有真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