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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花了多少錢?”他問她。
“等一下,我算算。”她嘀嘀咕咕了一陣後,回答他,“我花了32元,嘿嘿,今天又看見那個沒腿的人了,我給了他2元,所以超支了。不過想想人家連腿都沒有,我給他2元算得了什麼。”
“你這麼精打細算,是在存嫁妝嗎?存多少了?”他笑著揶揄道。
“不是,我在存我的老年本。”她回答。
“老年本?什麼意思?”簡東平十分困惑。
“我不是說了我打算獨身了嗎?我以前也對你說起過啊,而且說過好幾遍,為什麼你總是不認真聽我說話?”凌戈白了他一眼。
“獨身?開什麼玩笑?”簡東平是聽她說過關於獨身的話,但從來沒當一回事,因為他覺得這根本就是她隨口說說的。
“我沒在開玩笑。我是說真的,我不打算結婚或者談戀愛,我來跟你相親的時候就打定這主意了,否則我怎麼也得打扮打扮的,不是嗎?”她說。
簡東平知道,凌戈在認識他之前曾經談過一場戀愛,後來她的研究生男朋友跟她的一個閨中密友好了。
“你是為了那個研究生才打算獨身的嗎?”他問道,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帶有嘲諷的意味,但這似乎很難,他還是認為她在胡言亂語。
“經過那件事後,我就沒辦法再相信別人了。”她說,一邊把小帳本放回小布包。
她臉上凝重的神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至於吧。你已經跟他分手好久了。”
她不說話。
“你們分手有別的原因嗎?”他問。
她望著窗外,沉默片刻後說:“有的。”
現在,他想好好聽聽她所謂的獨身理由了。於是,他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了下來。
“凌戈,是什麼原因?”他面對著她,問道。
她沒有猶豫立刻就開口了。
“其實,我小的時候,跟我的堂哥曾經在……嗯,一起過,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那時候我很小,14歲,他20歲了,他說他很愛我,後來我爸知道了,就跟我叔叔一家斷了往來……”
這個開場白讓簡東平有些吃驚,但他沒打斷她,他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把這事告訴了我的那個朋友,後來她告訴了我男朋友,他很生氣,說我騙了她,我也的確騙了他,我對他說我從來沒有過……我說他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
簡東平沒想到,凌戈會把如此隱秘的事告訴自己,他看著她的側面,她看上去比往常冷靜清醒,但他驀然發現她是喝醉了,而且醉得很深。每個人醉酒後的表現不同,有人唱歌,有人嘔吐,有人發酒瘋,但凌戈一旦喝醉了,大概就會變得口無遮攔、無所顧忌,簡東平暗下決心,以後絕對不讓她喝酒了。
至於她說的傷心往事,簡東平雖然略感吃驚,但這件凌戈覺得異常嚴重的事,在他看來,卻沒什麼大不了。凌戈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25歲了,有點情史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她天生熱情開朗,有時候在她身邊,他能明顯感覺到她體內的荷爾蒙在翻江倒海,這樣的凌戈在少年時談場超越界限的初戀,好像也很正常。別說凌戈,就說他自己,冷靜的他在年少時,也曾經瘋狂愛過班上的一個女同學,後來他買通了女同學的同桌,硬是一有機會就坐在女孩身邊,這事到現在還被初中同學們津津樂道。所以,凌戈的事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他吃驚的倒是那個研究生,如果真的喜歡她,怎麼會因為這個離開她?他可以肯定那只是個想甩掉她的藉口。
“凌戈,你跟他分手了還可以再找。”他冷靜地說。
“我看過很多雜誌上的文章,也看過電視,我知道男人都很在乎這些,現在說不介意,等時間長了,沒那麼喜歡我了,就會在吵架的時候翻出來刺激我。我不想低著頭過一輩子。”她說到這兒語調忽然輕鬆起來,“所以,我已經打算好了,我要存很多錢,等我老了以後,買個大電視,每天從早看到晚,我還要請個用人服侍我,說不定,我還收養個孩子,讓他孝順我。我已經看中了同事小王的孩子了,現在還沒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我以後得給他壓歲錢,不然我是個窮媽媽,他也不理我。”
說來奇怪,平時看見小狗受傷都會掉眼淚的凌戈,談到自身的遭遇時卻異常冷靜。這也許是哭過無數次後才有的沉靜和淡定吧。看到年輕漂亮、充滿活力的她,在興致勃勃地談她的老年計劃,簡東平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凌戈……”他叫了她一聲,但她停了一下馬上就又說了下去。
“簡東平,咱倆認識兩年了吧?”她轉過身正對著他。
“嗯。是有兩年。”
“我一直有句話想對你說,可是以前一直沒勇氣說,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我特別想說,我今天的話可真多。”
那是喝酒的緣故,她的確是醉了,簡東平想。不過,聽她這麼說,莫非是要向我表白?哦……簡東平心裡嘆了一聲,喜悅湧上了心頭。他很矛盾地想,如果她突然說我愛你,他倒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他並不想傷害她,但也不想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當然,如果她真的肯這麼說,暫時滿足她的心愿也未嘗不可,而且如果聽到她真的開了口,他知道自己一定會非常開心。想到這裡,他感覺心跳都加速了。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他滿懷期待地鼓勵道。
“好吧。”她注視著他,問道,“你會認真聽嗎?”
“我在聽,凌戈,說吧。”他急急催促道,臉上已經露出微笑,他滿心希望聽到那句讓他心花怒放的話。
“好吧。”她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我一直想跟你絕交。”
嘩!真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凌戈,你在說什麼?!”他有些惱火。
“簡東平,我是個容易動感情的人,我得趁現在對你還沒什麼感情的時候離開你,那樣比較容易,如果等以後,我怕會非常痛苦。”說完這番話,凌戈長舒了一口氣,“我終於說了。”
簡東平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口。他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她看得比他遠。是啊,如果不打算在一起,現在分手比以後分手要容易得多。跟她一樣,他也不想承受痛苦。他的心驟然冷了下來。
他啟動了車子。車行駛幾分鐘後,他問她:“你打定主意了?”
“嗯。”她點了點頭。
“那好吧,聽你的。”他說,覺得喉嚨有些發乾。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一句話。他以為她會哭,但是她卻始終很冷靜。
30分鐘後,他把她送到了家門口。
“你到了。”他說。
“以後咱們別聯繫了,你也別來找我了。不過我答應把蘇志文那案子的複印件給你的,我會做到的,就算是我最後幫你一次吧。我寄給你。”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