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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給它們醒醒酒,等會兒我要放生。”簡東平若無其事地說。
服務員看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一個剛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病人,但最後,服務員還是以訓練有素的禮貌對簡東平說:“請稍等。”接著,服務員拿走了那盤熗蝦。
現在你總該滿意了吧,簡東平看著凌戈心道。
果然,凌戈的口氣緩和了下來。
“吃生食不好。”她低聲說,接著又問道,“你等一會兒去哪兒?”
“我要去找個人。”簡東平說。
“誰?”
“周謹,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專欄撰稿人。”
“《我的小旅店遊記》?她寫得很好,你幹嗎特意要去找她?你們不是一直在網上聯繫的嗎?”她好奇地問。
“我已經有兩個星期沒聯繫上她了,我找不到她,所以我想去她家看看。”簡東平的腦海里閃過周謹最後留給他的印象:大雨中,她穿著褐色西裝,臉上粘著小鬍子,聲音微微發抖,奔進辛程路深不見底的小巷子……他心裡隱隱掠過一絲不安,她會不會出事了?
自從上次在大雨中見過她之後,她就好像突然失了蹤,他再也沒能聯繫上她。她沒上網,電話打不通,手機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他心急如焚地等到封版的最後一天,終於沒辦法,只能臨時撤下她的專欄,上了一則小GG充版面。做報刊的最怕臨時缺稿了,他為周謹的不負責任、言而無信而惱火。但一個月過後,他的惱怒漸漸變成了不安,她究竟到哪裡去了?她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她突然選擇失蹤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於是,他終於從抽屜里翻出她以前留給他的地址,決定親自去她家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這幾天無聊得很。”凌戈嘟著嘴說。
簡東平看看凌戈,心裡覺得好笑,當初是她斬釘截鐵地對他說,她不可能嫁給一個不存錢的男人,也不可能嫁給一個每個月有一半日子在外面到處遊蕩的男人,更不可能嫁給一個吃狗肉的男人,可現在她卻老跟他泡在一起。而他呢,雖然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一輩子當個無牽無掛的單身漢,也從來沒想過要跟她進一步發展,但還是一有機會就去找她,老是請她吃飯,從外地回來也從來不忘記給她帶點當地的土特產……他們兩個大概都是太寂寞了吧。
“大不了我幫你開車。我已經學會開車了。”她的興致忽然高起來。
“謝謝你,我還想多活兩天。”簡東平笑道。
簡東平絕對不相信一個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膽小鬼能把車開好。
周謹給他留下的地址是:金升路254號,從地圖上看,這地方是在郊區,簡東平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從他們吃飯的地點驅車前往,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在這段時間,有美女相伴,他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那好吧。”他爽快地答應了。
凌戈覺得簡東平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抽菸、不喝酒,這讓他的外表顯得很乾淨,雖然他算不上美男子,但凌戈覺得,乾淨實在比高大英俊重要得多。不抽菸的人,身上自然不會有煙味,也不會動不動就咳痰。
他們第一次見面,簡東平給她留下了極其美好的印象。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他當時的打扮,秋天,身材瘦長的他上身穿的是件質地輕薄的深藍色拉鏈衫,裡面一件黑色長袖套衫,黑色長褲,腳上穿一雙輕便時髦的休閒鞋,那種式樣她還從來沒見過;手腕上戴一隻外表粗獷的運動型手錶,小拇指上有一隻白金戒指,他還剪著利落的短髮,皮膚乾淨,沒有長青春痘的痕跡,總之,他給她留下的印象是乾淨、陽光、帥氣。
不過,交往幾個星期後,她才發現兩人的生活理念和興趣愛好實在是大相逕庭。她沒想到,作為本市數一數二的時尚雜誌的主任編輯和記者,每月收入接近萬元的他,竟然從來不存一分錢,他還大言不慚地告訴她,他幾乎月月光。更令她意外的是,看上去斯文陽光的他竟然經常吃些可怕的東西,河豚、活蝦、活魚、穿山甲、猴腦,他樣樣都吃過,當她得知,他連貓肉都吃過,而且每年冬天還要例行公事地去吃狗肉火鍋時,她對他的好感終於變成了失望,而且,越到後來,她越覺得他理智得不近人情。
有一次,他們一起看電視,無意中看到一個慈善節目,節目採訪的是本市一個生活困難的外來媽媽,丈夫去世了,自己靠打零工養活三個孩子,由於生活拮据,三個孩子都輟學在家。這個節目是希望觀眾踴躍捐款幫助她們母女四人。
看完節目,凌戈當即決定捐款相助。雖然兩百元不算多,但至少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你打算捐多少?”
她推推身邊的簡東平。
“對不起,一分也沒有。”他的回答讓她吃驚。
“每個月掙那麼多錢,連幾百元都不肯捐?你也太小氣了吧!”
“既然沒能力養,幹嗎生那麼多孩子?一生還生三個,如果她生了50個孩子,有40個得了白血病,10個得了腦癱,你說到底是救還是不救?想救的話,救得了嗎,得花掉多少社會資源?這不是純粹給社會帶來負擔嗎?所以我不支持這種捐款,她應該為自己不負責任的縱慾承擔後果。”他冷冰冰地說。
雖然他的話聽上去似乎頗有道理,雖然他最後還是把錢包交給她叫她隨便拿,但他冷冰冰的回答還是讓她心寒。她不想跟一個缺乏同情心的人相伴終身,所以後來就直截了當地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對不起,簡東平,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吧。我們兩個談戀愛不合適。”她認真地說。
他看了她一會兒,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好吧,既然以後當普通朋友,我就沒那麼拘束了。來,小凌,我們像兄弟一樣親熱一下吧。”
說罷,他不由分說給她來了個緊緊的擁抱,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你幹什麼!簡東平!你,你想襲警是不是?!小心我……”當時她氣得臉都紅了,一時竟想拔槍,卻不料發現平時插槍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她這時才忽然想到今天出門時,把槍放在桌上就走了,怪不得今天一天都覺得哪裡不對勁呢!她正在心裡罵自己粗心大意,就聽到簡東平在那裡跟她說話。
“抱歉,我跟朋友之間向來親密無間,尤其是異性朋友,哈哈哈。我還以為每個警察都會武功呢。”說完,他瞟一眼她平時插槍的地方,便幸災樂禍地笑著離去。
當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真是恨得牙痒痒。但從那以後,他們才算真的熟悉起來。他隔三差五地來找她,他們有時候一起吃飯,有時候一起外出,有時候他也求她辦點事。在不知不覺中,凌戈覺得他們兩個真的成了好朋友,在她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有一個真正的異性朋友,她覺得這種感覺挺舒服。
“金升路254號,我都沒聽說過這條路,大概是在郊區吧,她怎麼住那麼遠?”在車上,她問簡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