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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藏室里到底放了些什麼?”林仲傑根本不理會簡其明,問道。
“有我繼父黃亞柳的畫、我母親留下的旗袍、我以前收集的小玩意兒,到各地旅遊回來時買的紀念品,還有別人送的禮物、花瓶、酒、藝術雕刻之類的,我做過一張清單,等會兒我給你一份。”
“在5月6日之前,蘇志文有沒有去過儲藏室?”
“沒有。”這次沈碧雲很肯定地回答。
“你為什麼那麼肯定?”
“那天,他問我鑰匙怎麼用,他動手能力不強,別的男人都會修修弄弄,他什麼也不會,”沈碧雲傷感地說,“他說他小時候,他媽媽什麼都不讓他干,只讓他讀書,每次他去摸那些好玩的東西,他媽媽就用尺子打他,所以到後來,他就變得什麼都不會幹了。他對機器的東西,特別不在行,我給他買了個新的隨身聽,不,不是隨身聽,那個大概是叫MP4,他一個人坐在窗前研究了大半天,後來還給我了,說他不會用……他特別喜歡穿著睡衣,坐在窗前聽音樂,有時候聽著聽著,還會一個人流眼淚……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了什麼事!5月6日那天他還好好的!”
林仲傑聽出了她話語中壓抑的哭腔,他知道再說下去她很可能會號啕大哭了,他不希望看到這種場面。憑他的經驗,在這種時候,安慰只會使對方的情緒更難控制,所以,他儘量用冷靜的口吻問道:
“你對蘇志文的事怎麼看?”林仲傑看了一眼簡其明,林仲傑本以為簡其明會迫不及待地去安慰他的女主顧,卻沒想到,跟他一樣,老油條選擇了按兵不動。由於他們兩人不約而同都對她的痛苦不予理睬,這讓她很快恢復了平靜。
“我真的不知道,警官。我猜不出來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她輕聲說,一邊掏出一塊絲帕來擦了擦眼睛。
“他離開那麼久沒音訊,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其實……”沈碧雲回頭看著簡其明。
“其實,”簡其明代她說了下去,“早在5月11日,也就是他走後的第五天,她就已經發現不對頭了。因為電話聯絡不上他,他也沒來過電話,所以後來她找到了我。”
“為什麼沒報警?”
“沈女士是頂著各種社會輿論和壓力跟蘇志文結的婚,她當然希望低調處理家務事,她不希望別人對她的婚姻說三道四。”簡其明嚴肅地說,“我幫她找了香港的私家偵探調查蘇志文在香港的行蹤,但蘇志文提供的香港住處是假的,電話也是假的。所以我們沒找到他。”
“這種調查應該不需要10天的時間。你們應該很快就能得到答案,我還是那句話,為什麼不報警?”
“的確,我們很快就有了答案,蘇志文根本沒有過境。本來想報警的,但後來她又收到蘇志文的短消息,短消息說他現在在廣州,等辦完事就回來。”簡其明似乎看出了林仲傑對這條短消息的質疑,立刻說了下去,“我們打算再等幾天看看,如果蘇志文還不回來就報警,但沒過兩天,蘇志文的屍體就被發現了。”
在現場沒有找到蘇志文的手機,林仲傑想。
“那條短消息是什麼時候發出的?”
“5月22日。”簡其明答道。
林仲傑決定等會兒把沈碧雲的手機拿來看看。
“沈女士,請問你的親生父親是畫家沈謙一嗎?”他換了個問題。
沈碧雲的眼中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跟本案無關。”簡其明代替她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不過是隨便問問。”
“是的。沈謙一是我的父親。”沈碧雲的聲音聽上去很蒼老。
“他的畫在哪裡?”
“很遺憾,他的畫大部分都在‘文化大革命’中遺失了。”沈碧雲冷冷地說。
林仲傑點了點頭:“確實很可惜,好,今天就問到這兒。謝謝你的配合,沈女士。”
“謝謝你,警官,希望小蘇的事儘快能有答案。”她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她的手清瘦纖細,柔弱無骨。真難以想像,這雙手竟然一手掌握著一個資產龐大的成功企業。
林仲傑忽然想到她出版過的那本自傳《淑女之家》,他決定抽時間翻閱一下。
簡其明送林仲傑離開沈宅,他們穿過花園向外走時,林仲傑問簡其明:“5月6日那天你到這裡來是什麼目的?”
“沈碧雲請我參加她的結婚周年宴會。”
“你是她的法律顧問,難道就沒談點別的?”林仲傑根本不相信那天沈碧雲叫簡其明來只是單純請他吃一頓飯。
“當然,她還跟我談了那300萬投資的事。”簡其明嘿嘿笑了起來,“我勸她考慮清楚,但她說她想給小蘇一個機會,‘跟著我,什麼好處都撈不到,他該多虧’,這是碧雲的原話。她說她的小蘇情緒不穩定。”
“情緒不穩定?怎麼不穩定?”這是林仲傑第一次聽說。
“鬱鬱寡歡唄。他對沈碧雲解釋說,每年春末夏初的時候,他都會很憂鬱,這是一種習慣。但沈碧雲覺得,他情緒低落可能是因為受到了她家裡人的冷遇,所以她想安慰他一下,於是就有了那300萬的事。”
“沈碧雲的家裡人都跟他合不來?”
“沈碧雲跟蘇志文結婚,當初她的女兒們是竭力反對的。”簡其明看了林仲傑一眼,仿佛在說,這一點,我不說,你也應該猜得到。
“誰反對得最厲害?”
“小女兒曾雨杉。”簡其明聳肩一笑,“所以,這次在她母親的結婚周年宴會上,她才會突然宣布,她已經跟男朋友向兵登記結婚了,她是在向她母親示威。”
怪不得沈碧雲說自己那天情緒低落,還多喝了幾杯,林仲傑想。
“你對蘇志文的事怎麼看?”林仲傑問道。
“我覺得事情很簡單,蘇志文取畫的時候遇到了小偷,兩人起了衝突,蘇志文不敵對方,最後被殺。”簡其明輕描淡寫地說。
“那鑰匙是怎麼還回去的呢?”
“小偷根本不用自己把鑰匙還回去,他只要把鑰匙扔在這幢房子裡顯眼的地方,自有人還回去,比如客廳的桌上、廚房的案板上、沙發上,等等。章玉芬是這個家起床最早的人,她對沈碧雲一向忠心耿耿,如果她發現了鑰匙,一定會送還給女主人的。而且她也不會聲張,因為她會認為那是女主人不小心掉在那裡的。”簡其明說。
“那么小偷又是怎麼溜進儲藏室的呢?”
“尾隨蘇志文。”
“如果真有小偷的話,他很可能是這個家裡的人,而且還是偷聽了沈碧雲和蘇志文談話的某個人,否則,他怎麼知道尾隨蘇志文就可以進入儲藏室?”
“也許小偷老早就溜進來,躲在儲藏室附近的某個地方,盯著儲藏室的門,他看準誰要進入儲藏室,就跟過去。”簡其明略帶譏諷地說,“廚房和儲藏室附近就是樓梯,樓梯下面有很大一塊空間,那裡放了很多雜物,如果有人躲在雜物後面,根本就沒人會發現。所以這很可能是一起外人入侵、圖財害命的兇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