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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欠債沒還。唱歌的收入應該不低啊。周謹的錢都用到哪兒去了呢?不管怎麼樣,看來今天不付清這筆欠款,她是不肯好好說話了。
“多少?我替她還。”簡東平爽快地從褲兜里掏出錢包。
尼娜馬上露出笑容。
“850元,噢,不對,還有上次的晚飯,一共是……875元。”她說著,直勾勾地看著他手裡的錢包。
“看來你們歌廳的收入也不怎麼樣嘛,周謹一個月掙多少?”他一邊問,一邊從錢包里數了九張百元大鈔給她,忽然想到,如果凌戈知道自己今天那麼大方地在替周謹還債不知道會怎麼心疼呢。好吧,今天我學學你,小戈,我也記回帳。
“是不多,”他聽到尼娜在回他的話,現在她的口氣緩和多了,“好的時候兩三千,差的時候一千多。如果別的什麼都不做的話,就這些。”尼娜低著頭數錢。
別的什麼都不做的話?簡東平立刻明白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麗麗有沒有做些別的事?”看她收好錢,他若無其事地從口袋裡掏出筆和那本綠色小帳本,他覺得自己傻得要命,就像個傻帳房,還記帳呢,他這輩子可曾做過這樣的傻事?
“她一開始也跟客人出去,不過前幾個月,好像突然轉性了,一唱完就走了。”尼娜向他遞了個老於世故的眼神。
“她有男朋友嗎?”
“不曉得。她沒說起過,不過她花錢很兇,又沒見她買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見她吸粉,所以我們猜她養了個小白臉。”尼娜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花錢貼小男人最傻了。喂,你在幹什麼?”
“我在記帳。”簡東平說,“記好了,以後好向麗麗要債啊。”
“你們兩個倒真像,麗麗也有個本子,我看她盡記了些莫名其妙的數字。”尼娜聳聳肩。
“是嗎?”簡東平心中一動,“她都記些什麼?”
“我看她一邊看書,一邊會記些東西在本子上,誰知道她在記什麼。她有時候神經兮兮的,跟我們不是很合得來。不過人倒還算爽快的。”尼娜評判道。“對了。”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尼娜把煙掐滅在菸灰缸里,從小紅皮包里掏出一個錢包,“我找你零錢。”
“不必了,到時候我向她要。”他笑容可掬地說。
“你夠朋友!”尼娜笑著親昵地拍拍他的肩,把錢包又放了回去,接著她拿了個粉紅色的小化妝包丟給他。
“這個也是她的,你順便還給她吧。”
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穫,簡東平看見那個小化妝包,不禁露出微笑。尼娜專注地盯了他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喂,帥哥,你到底跟她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她的那個……”
拜託,我不是周謹的小白臉!簡東平聽出她後半句的意思,冷冷地說:“尼娜,我是雜誌社的編輯,你說的麗麗一直在為我們雜誌寫稿子。就是《信周刊》,你知道嗎?”
“你說麗麗一直在給你們寫……寫文章?”尼娜大為吃驚,“怪不得她老是拿著你們的那個雜誌左看右看的。”
“她寫了有一陣子了。我們是朋友。我現在一直在找她,因為自從‘五一’節後,她就沒音訊了,稿子也沒交。”簡東平不知道他說這些對方是否能聽懂,因為尼娜看他的眼神明顯很迷惑,於是他決定問個比較容易回答的問題,“她是什麼時候來你們夜總會的?”
“去年年初。元旦過後來的。”尼娜回答得很快。
“她有沒有跟你說過她過去的事?”簡東平拉開化妝包,把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尼娜應該早就看過化妝包里的東西了,所以她顯然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只是說她曾經在外地的小舞廳唱過歌。”尼娜笑了笑,“其實看她的樣子,我就知道她以前在別的地方幹過這一行,她很有經驗。”
化妝包里的東西有點髒,簡東平伸展了一下手指,努力克服自己的潔癖,一一撥弄著從化妝包倒出來的各類小玩意兒,兩支口紅、一盒眼影、一盒腮紅、一副假的眼睫毛、一盒粉餅、一支原子筆、半包餐巾紙、一些香瓜子殼、最後是一把鑰匙,所有的東西都污跡斑斑,叫簡東平下不了手。周謹可真是個邋遢的人。
“這是哪兒的鑰匙?”他問她。
“當然是房門鑰匙嘍。她平時總在化妝包里放一把房門鑰匙。”
“鑰匙可真髒啊。”他嘆了一句。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嘛,你看這化妝包,肯定從來沒洗過。”尼娜訕笑。鑰匙上面油乎乎的,簡東平皺了皺眉,取了張餐巾紙將它包上才放了回去。
“她家在哪兒知道嗎?”他問道。
“不知道。”尼娜說著又給自己點了支煙,她抽菸的姿態頗為好看。
“你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在什麼時候?”簡東平儘量使自己的語調不像個警察。
“大概是5月5日晚上。”她打了個哈欠。
“幾點?”
“就是演出結束吧。我們一般每天晚上10點收工,接著就各忙各的了。那天我們幾個唱完了準備去吃夜宵,麗麗忽然說她也要一起去,她平時都是一唱完就走人的,不曉得那天是哪根筋搭錯了,嘿!”尼娜一邊說,一邊把他面前的小帳本拿過去翻了起來,她這動作令簡東平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她看上去怎麼樣?”他問道,他很想把小帳本拿回來,但又不想打斷她的思路。
“咋咋呼呼的,說自己要回家,說她媽媽來電話了,還說什麼她馬上要有件喜事,我們問她是不是要結婚了?她就在那邊傻笑。其他的不記得了,反正她那天很興奮,有點興奮過頭,我們都懷疑她跟那個小白臉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進展。”尼娜一邊說著話,一邊漫不經心地翻著小帳本,忽然咯咯笑起來,“哇,這是你記的嗎?黛安芬打折,50元,你買給誰的?簡編輯,你可真夠摳的。……羊毛毛線80元。”她念起帳本上的話來,“襪子花了80元,明天不吃飯了……嘿嘿,簡編輯,你可真省啊,看來你跟麗麗的關係真的很好,不然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肯一下子付那麼多錢……”
尼娜的話里明顯帶著嘲諷,簡東平一把奪過了小帳本。
“對不起,這是別人的。”他儘量保持微笑,但心裡卻窩火得很。死女人,手真賤!誰允許你動凌戈的東西?你配嗎?
他昨晚已經把小帳本從頭到尾翻過一遍了,所以裡面的內容他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雖然如此,裡面的那些語句由這個陌生女人念出來,還是叫他心裡五味雜陳。他沒想到,為了買那些毛線,凌戈竟然第二天沒吃飯,真是個傻丫頭,當初跟她算錢又不要。“送朋友的禮物哪能算錢?”她很認真地堅持著。
他忽然很想打個電話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