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你等一等。”凌戈說。
過了一會兒,她的聲音再度響起,簡東平手裡拿著自己買的那本《淑女之家》等著她的回覆。
“有標記的。第一個標記是34頁,她用原子筆畫了整個第二段。”簡東平立刻翻到第34頁,用鉛筆作了標記。
“第二個標記是……在第89頁,她用原子筆畫了第三段,一整段。”電話那頭傳來嘩嘩的翻書聲,“還有第……142頁,她在第二段的開始打了個五角星。好了,沒有了。”
“書裡面有沒有夾小紙條?”
“沒有。”過了一會兒,凌戈回答。
“你這麼快就翻到了她作的標記,難道不是書里夾了書籤?”
“她在那幾頁折了角。”凌戈的聲音有氣無力,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了一句,“書裡面只夾了張發票。買書的發票,是在書城買的。”
“那上面應該有買書的日期。”
“是3月2日。”
“好吧,凌戈,你現在要做的是把她箱子裡所有的東西作記錄,整理出一份詳細的清單,然後發一份電子郵件給我。”
“嗯。”
“一定要很詳細。另外別忘了仔細搜查箱子的各個角落,尤其是隔層。”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當警察!”凌戈不耐煩地說,隨後又問,“那現在這兩個大箱子該怎麼辦?”
“等你寫完清單,就可以把整件事情向林叔叔報告了,箱子就由他們去處理吧。對了,你有沒有盤問過那個店主?”
“我當然問了。店老闆說,周謹是5月4日來訂的房間,5月7日那天下午她大概是3點提著兩個箱子來登記入住。周謹說自己買的是第二天清早的火車票,要在飯店住一晚。店老闆把她領到地下室,他們的房間都在地下室。周謹把箱子放好,在房間沒待多久就出去了。臨走時,她付了一天的房錢,還對店老闆說她吃過晚飯後回來,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出現過。”凌戈好像在念著她的筆記本,簡東平想到她胖乎乎的手捏著筆記本的可愛模樣,不禁又露出笑容。
“她走的時候穿的是什麼衣服?”他問。
“這個我也問了,她穿的是男裝。她來的時候穿的就是男裝,走的時候沒換過,我不是說了嗎,她幾乎是放下箱子就走了。”
“那麼,5月4日來訂房間的時候,她穿的應該是女裝吧。”
“是的。”凌戈回答得很肯定,看來這問題她也問過了。
“店老闆有沒有問她為什麼穿男裝?”簡東平覺得他們之間肯定攀談過,周謹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跟這種小店老闆套近乎,那是多年流浪生涯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她懂得用搭訕、發嗲和拋媚眼來換取她所需要的東西,這包括生活中的小便利、更便宜的價格以及有用的信息和建議。
凌戈咳嗽了幾聲。
“你怎麼咳嗽了?”他的心不自覺地疼了一下。
“嗯,沒什麼,嗆到了。”她解釋了一句,繼續說道,“店老闆跟周謹是說過一些話,他對周謹印象很深。周謹5月7日來住店的時候,老闆一開始沒認出她,因為她穿了男裝。後來周謹當著他的面把假髮套拿下來,他才認出來。周謹還問店老闆,你真的認不出我來了嗎?店老闆說他真的不敢認。老闆問她為什麼穿男裝,她說她在跟人玩一個‘認不認識’的遊戲。走的時候,她又問了一遍那個店老闆,你真的認不出我了嗎?”
“認不認識”的遊戲?很有意思。
“還有什麼?”簡東平問道。
“周謹在房間裡打了一個電話才走的。不知道是打給誰的,不過看那時間段,應該是打給沈家的。”
“周謹離開的時候是幾點?”
“店老闆說大概是3點半。她走的時候還問那個店老闆附近有沒有打長途電話的地方。”
“旅館應該都可以打長途啊。她住的那家沒有嗎?”
“店老闆也說,我這裡就能打長途,但周謹朝他笑笑就走了。店老闆看見周謹拐進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那裡有電話吧。周謹沒在店裡打長途,老闆還挺不高興的呢。不知道她要打電話給誰。”凌戈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問道,“你那邊怎麼樣啊?”
“我等會兒要去周謹的中學附近轉轉。”簡東平打算從周謹的中學步行至同慶路,他想弄明白周謹所說的“左拐三,右拐四,一瓶七喜外加兩包紅雙喜”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相信只要弄清楚這串密碼的意思,就能找到辛程路的約會地點,說不定還能找到周謹,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想到這裡,他的心又往下一沉。
“簡東平,你說,周謹會不會已經死了?”凌戈憂心忡忡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希望她沒事,但是現在看來……”他不想加重凌戈的心理負擔,所以他沒把話說下去,而是換了一種親切的語調,“小戈,我會很快回去的。我想明天傍晚就能到。”
“啊!真的?”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驚喜的低呼,簡東平覺得心裡有些難過,凌戈在盼他回去,雖然她沒說,但一個人住在危機四伏的沈家,她一定覺得很孤獨。而且,自從她在他家住的那一夜發生了那件事後,他覺得她對他的態度就有了一些轉變,她也許知道他那是怎麼回事,但是,他真不希望她往下猜。
其實他也變了,他很清楚,但是他不想再往下想了。
“我回去的事就你我知道,你別告訴別人,我會暫時住在外面,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說完,他又溫柔地補充了一句,“我給你帶好吃的。”
“嗯,嗯。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她的心情好像一掃陰霾,在電話那邊笑了起來。
深夜1點半,凌戈悄悄從床上爬起來,赤著腳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一條縫朝走廊望去。那裡一片漆黑,靜悄悄的,只有走廊盡頭的那扇小木窗透進來的幾縷月光照亮了木地板。
凌戈輕輕拉開門走出去,走廊里靜得出奇,她的心在突突跳,腳微微發抖。她還是頭一次幹這種半夜偷偷溜進別人房間的事,雖然害怕,但她明白,簡東平叫她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想被他看扁了,所以非做成不可。她一邊關上自己房間的門,一邊不斷對自己說,沒事的,她們都睡了,她們都睡了,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過去了。
今晚,雨杉仍然沒在家過夜,晚飯後,她聽見雨杉在廚房跟章玉芬說悄悄話,“阿姨,你明天早上幫我曬曬被子,我明天晚上跟向兵一起回來住。”過去的兩天,凌戈都曾在半夜去開過雨杉的房門,但門都是鎖著的。今天聽到雨杉跟章玉芬說的話後,她覺得機會來了。她琢磨著,如果雨杉希望第二天章玉芬幫她曬被子,那會不會不鎖門呢?這麼想著,她準備晚上再試試。
她踮著腳快步走到隔壁曾雨杉的房間門口,先四下張望了一下,接著,她哆嗦著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她感覺呼吸急促,手心都出汗了。快點!快點!你在猶豫什麼?!她催促著自己,手不自覺地一旋,門把手居然靈活地一轉,開了。啊,果然沒鎖。她既興奮又緊張,再次四下張望,然後把門慢慢推開,等門縫大到可以容她一個人進去的時候,她一閃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