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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劍河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就匆匆地越過他們,逕自向前跑去。
他想叫住陳劍河,驀地感覺手臂上一涼,他低頭看去,發現李今口中正不斷吐出一大口一大口的黑血,那粘粘的,帶著熱氣的血正好滴在他的手臂上……
天哪!真要命!他拼命想用手堵住她的嘴,卻不料血越涌越多……
他驚恐萬分,騰地躍起,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光明,他醒了。並沒有什麼巷子,什麼流血的女人,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原來自己正安安穩穩地睡在臥室的席夢思大床上。他看看床頭的鬧鐘,此時是上午十點一刻。
近來,他常常會夢見李今和陳劍河。
他大汗淋漓,虛弱地躺在床上暗自尋思。
為什麼呢?總是會做這樣的夢?難道是因為那封信?
每次想到李今,簡東平的心都會禁不住一陣抽痛,雖然李今的案子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但那種最初聽到此事時的震驚和痛心,卻至今都沒有隨著時間而消逝。
李今是簡東平的大學同班同學,也可以算是他整個大學時代的夢中情人。在他的印象中,李今永遠是那個身材窈窕,開朗快樂的美麗女孩,她有著細嫩光滑的雪白皮膚,和一雙美麗修長的腿。當年她憑藉無可挑剔的穿衣品味和出眾的容貌,成為當之無愧的系花,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曾為她傷神。她也是系裡第一個穿吊帶裙來上課的女生,風頭無人能敵。簡東平記得她經常巧妙地在黑頭髮中挑出幾縷染成棕黃色,再配上她那牛奶般的膚色,顯得既典雅又狂野,後來許多女生也紛紛效仿,但風情卻沒有一個可以跟她比。
大學一年級時,他便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但當時的他,因為缺乏自信,所以並沒有向高高在上的她作出任何表示。他想當然地認為象李今這樣的絕代佳人不可能會對相貌平平的他發生超出友誼的興趣,所以他打定主意,把仰慕之情深埋在心底。為了不讓對方看破他的心事,他始終跟她保持微妙的距離,既不逢迎,也不疏遠,後來他把兩人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一直保持到畢業。
其實那時,他跟李今住得很近,有時周末回家,兩人還常常會在路上相遇,但並肩走時,他總是故意跟她錯開一段距離,以表示自己對她並沒有非分之想,而李今卻坦然自若,時而談笑風生,時而低頭不語,風姿動人,引來路人無數驚羨的目光。現在每當想起當年兩人一起走在夕陽里的情景,簡東平的心裡就會湧出無限感傷。
當然,他也並非完全沒有動過追求她的腦筋,只是大二時等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準備向她表白時,他卻突然發現她早已投入他最好的朋友吳立帆的懷抱。這件事給他的打擊很大,讓他足足傷心了好一陣子,他甚至還曾產生過退學的念頭,為了消愁,他幾次喝得酩酊大醉,有一次還乾脆醉倒在家裡的樓梯地板上睡了一夜,結果因為受涼得了嚴重的感冒,為此他在醫院裡躺了三天。那段時間,是他的人生中最灰暗的歲月,只要一想到心愛的的女人在別人的懷裡撒嬌的情景,他就禁不住暗自神傷。
感冒痊癒後,為了排遣鬱悶的心情,他決定去作徒步旅行,他去了嚮往已久的西藏。讓他沒想到的是,高原仙境一般的旖旎風光和返璞歸真的風土人情,奇蹟般地讓他忘掉了那段情感創傷。而等他從西藏回來時,他已經脫胎換骨,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那麼快就放下這段感情。
因為對愛情不抱希望,他後來把自己的全部時間幾乎都花在了旅遊和打工上。打工,主要是替當律師的父親整理案件卷宗,搜集一些案件所需的情報,另外他也替雜誌和報社寫寫旅遊方面的文章,或者從邊遠山區帶一些工藝品和小古董來賣,做一些小生意,這樣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他每個月也有不小的進帳。
而只要是不上課,又不打工的時候,他就會背著行囊到處遊走,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背包客。大四時,在父親的資助下,他買下了一部9成新的北京吉普,從而由背包客轉而成了自駕族,他也因此被譽為整個系裡“最會玩的人”。 他記得就是從那時起,他逐步成為一個旅行愛好者的。而如今,他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旅行發燒友,如果哪個假期,他沒有開著他那輛吉普車去某個風景宜人的地方轉轉,他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大學四年,他在忙忙碌碌中消磨著時間,而在這期間,李今和吳立帆的關係也似乎在平穩發展,大四時,還傳出兩人準備畢業後結婚的喜訊。簡東平本來打算坦然接受這個結果,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還沒等他完全消化這個喜訊,就又傳來兩人分手的消息,據說原因是李今另結新歡。不久,簡東平就看見有人開著輛黑色奔馳來接李今下課。
還有一次,他看見李今風情萬種地上了那部車,而吳立帆騎著自行車正好經過,她隔著車窗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隨後車子疾馳而去,吳立帆卻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看見這一幕,簡東平禁不住暗自慶幸,自己還好沒被這種撩人的風情迷得暈頭轉向,從而對她展開追求,否則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失敗的就有可能是自己了。
自從李今跟吳立帆分手後,簡東平也逐漸跟她斷絕了來往,畢業後,他只是偶爾從別的同學那裡聽說,她在一家歐洲的化工企業當秘書,收入頗豐。那時候他認為,李今總有一天會嫁入豪門,從此過上豐衣足食的少奶奶生活,他怎麼都沒想到,若干年後,她居然會死於非命。
雖然李今的案子當時被冠上了“妙齡女郎被割舌慘殺公寓內”這樣聳人聽聞的題目上了本地報紙,但不知為什麼,這件案子並沒有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事實上,簡東平後來發現,除了《上海日報》曾經對此有過兩篇簡短的報導外,其它報紙對這件案子都不曾有過隻字片語的關注。簡東平認為這是警方和新聞媒體在故意迴避,也許他們認為讓這件案子成為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並不明智,他們或許是擔心它會引起大眾的不安。總之,這件案子沒有激起任何波瀾,似乎也從來就不曾有人注意過它,因為媒體的冷漠,它很快就被人遺忘了。
而事情發生時,簡東平正在四川的偏遠山區做一次艱難的野外探險,這一半是因為工作,一半則是出於他個人的興趣,畢業後,他就成了《信》周刊的旅遊版記者,所以當時他對這件案子一無所知
最先把整件事情告訴簡東平的,還是他當律師的父親。簡律師知道兒子跟女死者曾經是同學,於是就在飯桌上輕描淡寫地把事情的大致情況地告訴了他。當時他正在喝一口熱湯,結果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讓他吐了一身。而當他知道,被認定是兇手的那個人居然是同學陳劍河時,則更是又驚又氣。
對他來說,跟兇殺同樣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李今居然跟一個如此不相稱的男人攪在一起,他根本就不相信這兩個人之間會有發生什麼羅曼蒂克的故事。所以只要一想到這兩個人將永遠被人們放在一起談論,他的感覺就象是無意中吃了別人咬過一口的蘋果那樣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