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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她穿著套小梅花圖案的睡衣睡褲,心神不寧地站在家門口,瞪著她面前的林仲傑。
“警,警察?”她張大嘴巴,呆立在那裡,直到一隻綠頭蒼蠅飛過來,才猛然閉上嘴。
林仲傑早就想找蔣金霞聊一聊了,根據丁敏提供的地址,他曾經去她原來的住所找過她,但一無所獲,她早就搬走了。蔣金霞是外地人,一直居無定所,也沒有辦暫住證,林仲傑知道,要在上海這地方找到她簡直如同大海撈針,他本來以為這條線就此斷了,但兩天前,他突然接到東方羅馬旅館前台小姐的電話,那女孩似乎對他上次的囑託十分當真,而且她還真的幫他搞到了蔣金霞最新的地址,蔣金霞現在的住所就在離東方羅馬旅館不遠的一條小巷子裡。
“秀麗的事?”蔣金霞一副愕然的表情。
“聽說黃秀麗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想向你了解一些黃秀麗的情況。”
蔣金霞的鼓眼珠子在眼眶裡飛快地打了幾個圈,好像在琢磨著該如何答覆這個問題。
“對於黃秀麗的事,我希望你能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隱瞞是沒有好處的。”林仲傑嚴肅地盯著她的臉冷冷地說道,他知道對於象蔣金霞這樣的女人,來點硬的會更有效。
她朝他惶恐地點了點頭。
“好的,只要我知道的,我什麼都說。”
她一邊說,一邊把他請到了家裡,並且一改剛才的驚慌,幾乎是滿懷熱情地為他倒了杯熱茶。
“你跟黃秀麗認識多少年了?”坐定之後,林仲傑問道。
“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我聽說你們兩個很談得來,而且她只跟你要好。我很想知道原因,你們在進入旅館以前就認識嗎?”
“不,不認識。我是進入那家旅館做事才認識她的。”林仲傑覺察到她的語氣里有幾分戒備。
“你是什麼地方人?”
“寧波。”她說話的確帶著那地方的口音。
“蔣金霞是你的本名嗎?”
“是的,我一生出來就叫這個名字。”
“結婚了嗎?”
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結了。”
“你老公也在上海嗎?”
她再度顯出不安的樣子,一隻手不斷搓著另一隻手上的大拇指。
“是的,他在上海。”她輕聲說。
“在打工嗎,他是做什麼的?”
她窘迫地瞄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不,他不是在打工,他是在坐牢。”
這個答案讓林仲傑有些意外,他這才注意到蔣金霞的家裡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陳設十分簡陋,看起來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犯了什麼罪?”
“他到人家家裡去搶劫,因為那家人的兒子突然回來了,那人是武術教練,我老公沒練過武術,腳上又受過傷,結果就沒逃掉,被判了15年。”蔣金霞重重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警官,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會跟秀麗這麼好嗎?”
“是啊,為什麼?”
“其實我就是在探監的時候碰到秀麗的,我沒想到會在那裡碰到她,她後來告訴我,她老公也在坐牢,她老公是因為用刀子捅死了人,被判了20年,92年進去的。就是因為這個關係,我們兩個才那麼要好的,我們都不想讓旅館的人知道這些,所以我們一直為對方保守秘密。”
說完這些話後,她似乎顯得輕鬆了一些。甚至還朝林仲傑笑了笑。
林仲傑突然想起丁敏和老闆娘曾經提起過的那個帶著假結婚證來要賠償的男人,如果黃秀麗真正的老公正在服刑的話,那麼這個男人又是誰呢?
“黃秀麗死前跟誰住在一起?”林仲傑繼續問道。
“她的男朋友陳偉剛。他們以前是一個單位的,後來都下了崗,陳偉剛沒結過婚,一直對秀麗有點意思,後來秀麗的老公進去以後,他常幫她做這做那的,兩個人就這麼好上了。陳偉剛雖然又窮又沒本事,但對秀麗還算馬馬虎虎,對秀麗的兒子也不錯,所以他們兩個就這麼稀里糊塗地過下去了。”蔣金霞一邊說,一邊不安地扯著自己的衣角。
“黃秀麗家的經濟條件怎麼樣?”
“不好。她們家全靠她一個人,陳偉剛有氣胸的毛病,幹不了重活,只能在附近的小區當門衛,每個月才幾百塊的收入,而且秀麗還有個得糖尿病的兒子,每個月光醫藥費就得一千多塊。”
“這麼說的話,她的工資根本就無法承擔這些開銷。”
“是的,不過……”她眼睛裡透出狡黠,“秀麗這個人腦子很聰明,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林仲傑聽出她話裡有話,馬上問道:“她是怎麼解決的?”
“她打兩份工。”
“除了在東方羅馬旅館擔任客房服務員外,她還做什麼?”
“她給人當鐘點工,每天晚上兩個小時,7點到9點,就在她住的那幢公寓。”
“雨花石公寓?”
“對。”
“我聽旅館的客房部主任丁敏說,你經常會替黃秀麗值夜班對不對?”
蔣金霞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臉上露出惱怒的表情。
“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老針對我!對,我是經常替秀麗值夜班,因為她要去幹活,沒辦法分身,再說她也想早點回去照顧兒子,我們的加班費又少得可憐,所以她經常讓我把她那份也做了,這樣我就可以拿兩份加班費了,我的環境也不好,能有機會多賺一點,當然最好嘍。”蔣金霞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
“她經常逃避加班,難道就不怕旅館解僱她?”
“她也怕的,但她還是會那麼做。警官先生,你不知道,秀麗這個人為了多賺幾塊錢,什麼都肯豁出去的。誰讓她有個得糖尿病的兒子呢,她兒子今年才12歲,秀麗為了這個兒子什麼都肯做的,秀麗是個好母親。”蔣金霞說。
“黃秀麗死的那天你也在上班,是不是?”
“是的。”這個問題讓她有點緊張。
“你是負責四樓的客房服務,而黃秀麗負責的是五樓是不是?”
蔣金霞點了點頭。
“那天她本來是在五樓擦窗是不是?”
“是的。”
“那麼她為什麼會從四樓摔下去?”林仲傑盯著她的臉。
她倏地抬起頭,驚慌地看著他。
“我們有目擊證人。”林仲傑說。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那天本來秀麗是在五樓擦窗的,因為她前一天晚上沒有加班被丁敏知道了,所以丁敏命令她必須把五樓所有空房間的窗子都擦一遍,本來前一天五樓的客房都預定滿了,她倒不用乾的,恰巧那天早上有個客人臨時取消了約定,所以就空出了一間房,又被丁敏知道了這件事,丁敏還說她中午前會來檢查,如果不合格就解僱她。畢竟秀麗並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所以她就只好去擦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