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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郁潔對我問她這些很不高興,所以我問她的時候,她的態度頗為冷淡,而我也意識到把這件事張揚出去不是什麼明智的做法。於是,我就沒再問下去,我決定自認倒霉,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想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再自己找找看。但是想不到,事情馬上就有了結果。
幾天後,我按照慣例從公寓後面的一條小巷子裡抄近路去公共汽車站,卻在小巷的垃圾桶里很意外地發現了我丟失的這件東西,它被塞在一大堆的垃圾里,只露出了一個角,但是它紅色表面上的燙金海螺標記還是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就這樣,它又鬼使神差地回來了。但當我把它撿起來後,卻馬上發現它已經不完整了。
雖然失而復得,卻已經殘缺不全,很明顯是有人在故意作怪,我敢肯定就是這幾個人當中的一個,但是我實在猜不出,誰會做這樣的事,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而他偷走的那部分,我該怎麼說呢,對某人來說事關重大,所以我為此深感不安。
原諒我嘮嘮叨叨地說了這些,我想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我非常想聽聽你的意見。希望你收到這封信後能儘快跟我聯繫。
盼速回!
此致敬禮!
陳劍河敬上
2004年6月15日”
信件
寄信人:陳劍蓉
收信人:簡東平
寫信日期:2005年10月5日
註:該信隨陳劍河信件同時發出
簡先生:
你好,很冒昧給你寫信。我是陳劍河的姐姐陳劍蓉。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會突然收到我弟弟的來信。其實這封信是前些天,我在整理他的抽屜時無意中發現的。
我很了解我弟弟,他向來就是個萬事不願意求人的人,我想他既然會想到要寫信求你幫忙,想必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煩,看到落款的時間,很明顯是那件事發生的前一個月,所以我更加確定了我的想法,我猜想他當時很希望你能幫他出出主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封信寫完之後,他並沒有寄出,它一直被藏在抽屜的最底層。
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弟弟的案子。我弟弟其實是個單純善良的人,卻被當做嫌疑犯追捕,最後又被發現死在一個小旅館的房間裡,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我從小帶大的弟弟會有這麼悲慘的結局。警方說是他殺了那個女孩後,然後又畏罪自殺,我始終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看了這封信後,我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要把這封信寄給你,最後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按照我弟弟的意願寄給你。如果有什麼驚擾之處,請多原諒。另外如果能到寓所一晤,則萬分感謝。
此致敬禮
陳劍蓉敬上
2005年10月5日
1 4我弟弟不可能殺人
這是一個建造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大型社區。社區中的房子大多數都是老式的六層樓單元房,而所有房子的外牆都被刷成了土紅色,每幢樓上的號碼因為年代久遠,都已經斑駁不清。象這樣的社區在上海比比皆是,社區中不僅有各種各樣的小商店、超級市場、學校和公共汽車站,甚至還有醫院和圖書館,人口密集是這類社區的普遍特點。
簡東平走在社區的主幹道上,不禁心中悵然,他熟悉這樣的社區,幾年前他住過的那套破舊的小單元房,就在這樣的社區中,他跟父親兩人自母親死後在那裡呆了很多年,雖然住房擁擠,但有時候他也非常留戀那裡熱鬧嘈雜的平民氣息。
根據陳劍蓉信上註明的地址,簡東平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住所。
按響門鈴後,屋子裡馬上就有了反應,不一會兒就有一張女人蒼白憔悴的臉出現在打開的門縫裡。
“你找誰?”對方警覺地盯著他,簡東平覺得,與其說她是在好好打量他,倒不如說是在用X光掃描他的全身。
“請問,陳劍蓉住在這裡嗎?”他彬彬有禮地問道。
“你是……”對方仍然對他心存戒心。簡東平注意到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長得又高又瘦。
“我是簡東平。”簡東平一邊說,一邊恭敬地把自己的名片從門縫裡遞了進去。
門豁然打開了,一個穿著家常藍色長裙的女人出現在門前,她有著跟陳劍河一模一樣瘦骨嶙峋的身材和蒼白的臉,甚至連臉上陰鬱的表情也極其相似。
“我猜到你會來的。我就是陳劍蓉,就是我給你寫的信。”她一邊說,一邊又禁不住再次謹慎地打量了他一番,才撤掉警戒線,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請進。”她說。
簡東平走進房間。這是一套二室一廳的單元房,廳很小,不會超過10平方,臥室也不大,三個房間都被家具和雜物塞得擺得滿滿當當的,看得出來主人對保持屋子的整潔已經完全放棄努力了,這裡看上去不僅凌亂不堪,到處都是灰塵,而且房間裡還有股濃重的霉味。
“對不起,家裡亂得很。”陳劍蓉敷衍地說了一句,在他身後關上門。
“沒關係,自己住得舒服才是最要緊的。”簡東平友好地說。
“你隨便坐。” 陳劍蓉並不理會他的客套,丟下這句話後便快步走進了廚房,隨後從那裡傳來一陣叮叮鐺鐺玻璃器皿相互撞擊的聲音。簡東平猜想陳劍蓉大概是在為他準備茶水,但顯然,她不善家事。
趁這個機會,簡東平打量起屋子裡的陳設來。家具式樣及裝修的格局,都是十幾年前流行的款式,如今顯得十分土氣。房間裡的裝飾擺設也沒有什麼可取之處,廳里最顯眼的地方,放著一張老式的雙層玻璃茶几,那上面的翠綠色花瓶里插了幾枝粘滿灰塵的塑料玫瑰花,這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擺設了;斑駁的青色牆上還正兒八經地掛著幅俗氣透頂的“一帆風順”金屬畫,這樣的裝飾對向來注重品位和格調的簡東平來說,簡直是慘不忍睹,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納悶“家境殷實”的服裝公司老闆娘為什麼會樂意住在這間又破又舊的屋子裡。根據她的財力,她大可以扔掉這些垃圾,重新置辦幾件像樣的家具,再搬進寬敞明亮的商品房,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但她沒有,難道是她喜歡舊東西?她真的會住得舒服嗎?還是已經麻木不仁?
他環顧四周,想找點更有意思的東西,褐色五斗櫥上陳列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是他便走了過去。
這些照片中有些是年代久遠的黑白照,有些是近年拍的彩色照。在那裡面,簡東平找到一張陳劍河的照片,照片中的陳劍河大概不過十六、七歲,頭髮剪得很短,穿了件皺巴巴的白汗衫,皺著眉頭站在弄堂口,看上去象是在跟誰鬧彆扭。這裡沒有溫馨的全家福,也沒有一張陳劍蓉本人的照片,除了陳劍河的單人照外,其餘大都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的合影,兩人看上去非常親密,緊緊抱在一起,對著鏡頭樂開了花。簡東平注意到這個男人的長相跟陳氏姐弟截然不同,他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看上去粗獷健康。
“這是我前夫。”簡東平正看得如神,從他身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