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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著手裡的芹菜,禁不住拿起來聞了聞,果然,他覺得身體舒服了一點。
“你也需要治療嗎?”他問道。
“對。我們都一樣。我也有第一次。”李哥開始切番茄,眉毛突然向上一揚,“你是很特別的孩子,你從來沒求我放你,為什麼?”
“我想……”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越是求你,你越是瞧不起我。你就越是不會放我。而且,就算你放了我,我也沒地方可去。”他道,其實他想逃出去都想瘋了,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盡力將這番話說得夠真誠,“我爸結婚了,那個女人替他生了兩個兒子,我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李哥臉上露出幾分同情。
“該怎麼說呢?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你有沒有想過幹掉你父親和那個女人,當然還有你的兩個弟弟?”
他一驚,芹菜差點從手裡掉下來。
“嘿,我是說,既然你這麼恨他們,幹嗎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你可以殺了你弟弟,讓你父親和那個女人痛苦一輩子。”
“我不想這樣。”他道。
李哥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敵意,那仿佛在告訴他,嘿,看來我們不是同類人,既然如此,我還是把你幹掉算了。
“我是說,如果馬上就會被抓住,那還是別幹了。”他定了定神,說道,“到目前為止你殺的都是陌生人,不是嗎?”
李哥沒說話。
“再說,”他繼續道,“殺了弟弟,他們會再生,殺了那女人,我父親會再娶,只要有希望,他們就能從頭再來,倒不如……切了那女人的乳房,這樣,她就再也不是女人了,再也沒男人會喜歡她……”
他母親曾經在鏡子前把胸衣勒得緊緊的,露出深深的乳溝,“你以為那些男人是來聽歌的嗎?得了吧,他們是為了這個來的。他們都一樣。”她驕傲地托起自己的乳房轉圈。
李哥眯起眼睛看著他,好像他站在五里以外的某個地方,可其實,他們中間只隔了一張桌子。
“很好。”他道,“你有天賦,你有想像力和決斷力,而且你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看來你比我強。”他用近乎妒忌的口氣說道。
他將切好的番茄和黃瓜一起倒入一個乾淨的碗。
“現在,我去廚房。”他走到門口時說道,“這屋裡有本書,你去找找,可能對你有用。”
李哥走了之後,他在牆角的小書櫃裡找到一本50年代出版的舊書,書名是《巧治外傷》,後來,他在李哥的幫助下,用書里的方法治好了他的鞭傷。
“如果你想變得強大,就得不斷練習和學習。”當他再度被鎖進鳥籠時,李哥對他說,同時,又丟給了他一本書,“好好看看。你會有啟發的。”
那同樣是一本舊書,書頁已經泛黃,書名是《麻醉藥的使用方法》。
他吃了半份芹菜拌麵之後,開始把注意力轉向電腦後面的紙包。自從他看了陸勁的審訊筆錄後,就一直想嘗嘗布朗尼的滋味。他還記得那家店名叫,松屋。他事先通過網絡查到了這家店的地址,今天下午,他迷昏吳啟南後,便開著車直奔那家店。他買了一份核桃布朗尼。
他打開了紙包。
看起來,它非常可口,巧克力里混雜著碎核桃。
可是,吃過三口之後,他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到底有誰能忍受這麼甜膩的味道?他想把它扔進垃圾桶,但又一想,幹嗎不用它來喂喂那個女人?
他將那半塊布朗尼從地牢的小窗送了進去。幾分鐘後,他通過監控器,看到她在那裡狼吞虎咽。她的確是餓壞了,自從把她抓來後,他就沒給她吃過任何東西。他又遞了一瓶礦泉水給她。
“覺得好點了嗎?”他用麥克風跟她說話。
她朝麥克風瞥了一眼,立即撲了過來。
“你放了我吧,”她喘著粗氣說道,“我妹妹是不會在乎我的,你用我來要挾她是沒用的,我們是仇人,她巴不得我早點死……你放了我吧……我保證不報警……你讓我幹什麼都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她大聲喊著,並靠在牆上哭了起來。
他厭惡地皺眉。他從來就討厭女人的眼淚。
他也不太可能放她回去,除非有足夠充足的理由,或者他難以抗拒的交換條件。
現在看來,這兩者都不太可能。由於他的計劃改了,現在的她,對他來說,已經分文不值。他再也不需要脅迫裴欣言或者岳程了,他們已不是他的目標。所以,她最終的結果就是死。只不過,既然隨時可以判她死刑,他很樂意慢慢來。
“或許今晚,或許明天,我會讓你跟她通個電話。”他道。
女人止住哭,望著麥克風。
“可是……我跟她……”她的嘴在蠕動。
“我看過你們的聊天記錄,看得出來,你們的關係不怎麼樣。”
“是的,她恨我,我也恨她……你放我走吧,她不會為我做任何事的,她不會為我付贖金的……她巴不得我死,你放了我吧……”女人又抽泣起來。
“你在跟她聊天的時候,曾經說,你最恨她。”
“是的,是她把爸爸送進監獄的,她做了偽證!”
在將她帶回地牢之後,他曾經將她們父親的案卷翻出來,作為晚餐伴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所以現在他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怎麼知道她做了偽證?或者她說的是真話呢?”他道。
“她一直恨我們的父親……她恨他……而且,當時有人看見是我媽自己跳的樓,我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那個人就住在我們家的對面,他是個酒鬼,常常在樓下喝酒,有一次我無意中路過,他對我說了這些……可他只說了一次,後來我再去問他,他就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沒過多久,這個人就病死了,這件事就變成了死無對證……爸爸,爸爸就這樣含冤死在牢里……”女人號啕大哭起來。
“可她說,你們的父親經常揍你媽。”
“她……她在胡扯。”她反駁得不是很堅決,他想,她也許知道那是真的,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那時候你一直住校,對不對?”
“是的……”女人茫然地望向攝像頭,她可能被搞糊塗了,她一定在琢磨,他為什麼要問這些?他究竟想幹什麼?他心裡暗自好笑。殺人狂都有自己獨特的娛樂方式。別人也許沉迷於虐待和殺戮,可他,可能更高級一點,更文明一點,他喜歡剝開他們的心,看個究竟。他跟很多“獵物”聊過,最終他發現,他們中沒有一個是純潔無瑕的。正如當年李哥對他說的,“不必惋惜,不必內疚,人人都是魔鬼化身,殺了他們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