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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件地牢里關著最新的住客——邱源。在這之前,他對這個人了解不多,不過,他知道一條定理。沒有哪個富得流油的億萬富翁是正人君子。雖然這個人很低調,沒有住豪宅,也沒有花天酒地,他的名字也從來沒上過報紙,可是電腦信息顯示,他的名下除了有一家業務量驚人的實業公司,一家醫院,一家小煤礦之外,還有一家創立十年,從未賺過錢的模特公司。他相信,這家模特公司給他帶來的實際利益遠遠超過其他那些公司帳面上的利潤。

    如果邱源不是那麼有錢,應該沒機會活過昨晚11點。

    他需要錢,所以他打算將邱源的牙齒一顆顆敲掉,直到他說出所有銀行帳戶的密碼。可惜,現在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到目前為止,他只打斷了邱源的兩根肋骨以示警告。而且自從邱源被毆打後,一直處於昏迷中。他決定等這位可憐的億萬富翁醒來後再繼續干他該乾的活。

    他關了監控設備,開始考慮下一步的打算。

    現在,他覺得唯一的問題就是陸勁手裡的血樣。每次想到這件事,他就頭痛不已,但又不得不佩服陸勁的精明。當時,他一心想通過陸勁接近岳程,如果他拒絕,不僅會引起對方的疑心,還可能被驅逐出邱家,那意味著,他之前做的事全功盡棄。所以,他當時是別無選擇。可他明白,對他來說,這註定會是個大麻煩。

    他曾想過,也許他該拿邱源跟陸勁交換那份血樣。可這顯然行不通。首先,他無法肯定,陸勁給他的血樣,就是他的血,其次,如果開出這個條件,就等於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對方,如此一來,他自己會陷入險境。

    他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再等兩周,等陸勁自己把血樣還給他。

    而在這之前,他絕不會再提起血樣的事,更不會再去邱家。

    半夜一點,邱元元從夢中醒來,發現屋裡只有她一個人。她先是一驚,隨後猜測陸勁可能在樓下的客廳喝茶。

    很多年前,當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常常看見他一個人半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你該抽菸!男人在發愁的時候都抽菸。”有一次她提醒他。

    他眼神迷離地看著她。她以為他又會說什麼下流話來逗她,可那次他沒有。

    “我不抽菸。”他回答得很簡短。

    “為什麼?聽說抽菸可以放鬆。”

    “元元,抽菸對我來說沒用,我只有死的那天才會完全放鬆下來,”他聲音低沉地說。那天他的情緒很低落。他沒告訴她原因,他只是拍拍身邊的沙發,“坐下來陪我一會兒。別說話。”她在他身邊坐下了。那天晚上,她陪了他一夜。他們靜靜坐到天亮。

    那時候她才知道,這個男人在心情低落的時候,需要的不是歌聲和微笑,而是安靜。就像一隻耳朵受傷的小鳥,哪怕是一點點聲音都會刺傷他。

    他現在在哪裡尋求安靜?

    她穿上拖鞋,悄悄下樓。

    當她走到客廳通往花園的門口時,看見花園的亭子下面有一個人影。他真的在這兒。

    她知道他為什麼心情不佳。雖然他跟她再三保證,對父親的所作所為守口如瓶,以免事後警察追究。雖然他還勸她,先把那些事丟在一邊,把父親找回來再說。雖然他表現得極為冷靜理智和大度,可她知道,他心裡其實並沒有把這件事放下。不管父親能不能救回來,他都將在一個仇視他的家庭里長期生活下去,他該怎麼跟他周圍人相處?

    她本想走過去陪他坐一會兒的,但是望著他孤獨的背影,她又猶豫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在這時候該不該打擾他,因為她一定不會沉默不語,她會忍不住勸他,忍不住向他賭咒發誓,保證他們將來的生括有多美好,可是,這些真的是他想聽的嗎?

    她的腿和手臂都在隱隱作痛,前些天遭受的暴行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尚未褪去,她腹中還有孩子,為了這個孩子,她必須顧慮自己的身體狀況。何況,她今天花了大量時間陪伴焦慮不安的母親,不斷地勸慰,分析和疏導,有時為了陸勁還得小心翼翼地跟母親頂嘴,所以,她現在已經精疲力竭。她想,她恐怕是沒辦法在秋天的夜裡陪他在花園坐一夜了。

    其實,只要知道,他還在她家裡,在她身邊,她就安心了。

    她在門口看了他五分鐘,最終沒有走過去。

    在上樓回臥室的時候,她想,也許我們該搬出去住。不管父親能不能回來,我們都該擁有自己的家。保持適當的距離也許能緩和彼此的關係。時間長了,父母自然會淡忘一切,接受他的。

    15.小鎮舊事

    “吳啟南?”財政接待的是位中年婦女,她推了推鼻樑上的深度近視眼鏡,打量了岳程一番,“我在這裡幹了十幾年,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

    “我要找的這個人是從S市來的,他在這裡只幹了半年,時間應該是1973年到1980年之間。我估計認識他的人都已經退休了。”岳程遞上介紹信,那是裴欣言從網上花10元錢買來的,在認識她之前,他從不知道,連介紹信也能買,“我是S市第五軸承廠的。我父親過去在你們這裡工作,當年吳啟南跟他關係不錯,可後來我父親回城,他們就失去了聯絡。現在我父親年紀大了,想聯絡一些老朋友,大家聚聚。我這個做兒子的就是想儘儘孝。這幾天我正好來這兒出差。”這番說辭,前一天晚上他就編好了,“請問,能找到當年的人事檔案嗎?”他問到。

    中年婦女把介紹信草草看了一遍後,立刻還給了他。顯然,對她來說,這只是個必要的流程,至於介紹信是真是假,根本無關緊要。

    “你要找人事檔案,得去人事局。咱們這兒沒有。”她道。

    “那能不能找到,1973年到1980年之間,在這裡工作的老職工?我就問幾句話。”

    中年婦女朝門口一指,“門口那老頭你看見沒有?他今年68了,在這裡幹了一輩子,你要打聽過去的事,可以找他。”

    岳程忙道了謝,朝門衛室走去。

    看門的老頭雖然比吳啟南大不了幾歲,但看上去老多了,不僅牙掉了,頭髮禿了,連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他仰著頭把“吳啟南”這名字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什麼來。

    “哎喲,那麼久之前的事,記不得了。”他見岳程有些失望,便道,“你不知道,小伙子,那些年,常有人來這裡學習。因為這裡出了個省勞動模範,他好像是設計了一套什麼方案,在省里介紹了之後,挺受領導賞識的,後來就在全國推廣起來。那些年,很多地方都派年輕人來這兒學習。你別看咱這麼個小地方,那時候還小火了一把呢。”

    “他姓高,叫高正平,就住在銀行那條街。你去找找,一問都知道。現在這會兒,我估計他在銀行對面的花壇邊跟人下棋呢,這老頭,別看八十多了,身體硬朗著呢。”

    門衛所說的“銀行那條街”其實離財政過五分鐘的路程。岳程走到那裡,果然發現有幾個老頭在工商銀行對面的花壇里下棋。他連忙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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