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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我太太,她叫莫蘭。你問這個幹什麼?”

    “太太?可惜了。”他說。

    “你是什麼意思?”我不喜歡他說話的口氣。

    “能想出這種事的女人不一般啊。如果你們分手,一定要通知我。”

    等掛了電話,我才意識到他是什麼意思。媽的,他好像還挺認真的。那天,為了擺脫食屍者的可怕聯想,我把自己丟進了郵局的後倉庫。負責接待我的郵局工作人員告訴我,他們準備在下個月銷毀部分舊票據。我覺得我還真走運。在忙了三個小時之後,我終於在角落的灰塵里找到一大包文革時期的票據。接著,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在那包票據里查詢收款人姓名為徐海紅的匯款單。

    這可是個細緻活,必須每張都查看一遍,而那裡至少有幾萬張票據,也許更多。後來郵局派了兩個工作人員來協助我。結果,到傍晚6點,我們終於找到了兩張匯款單。

    我一看,兩張都是蘇湛寄來的,上面還有他的診所地址和電話。時間分別是1965年3月和1966年5月,每次都是35元。這些錢在當時算是一筆不小的饋贈了。我想,對於從小被父母遺棄,長大後又備受欺凌的徐海紅來說,這些錢恐怕不僅僅代表經濟上的援助,還有更深層的意義。她的生活中最缺乏的應該不是錢,而是愛。如果這個男人願意為她提供保護,給她錢,或許還會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傾聽她的哭訴,那她會怎麼做?  

    我想到蘇湛信里所寫的話,“她不在乎我把她帶到地獄的第幾層。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她願意終生跟我為伴。我相信這才是真正的愛情。我除了回報她我最真實的一面,除了這樣,我不知道我還能否有別的選擇。”所以說,既然她愛他愛到什麼都不在乎,那她很可能願意為他做一切事。包括協助他殺人。

    我將兩張匯款單,直接送到了鄭鐸的辦公室。

    我回家後,馬上把蘇湛的診所地址發給了喬納。她罵罵咧咧地告訴我,她剛剛下班,但是為了我和她親愛的姨媽,她不得不重返辦公室。但過了大概三分鐘,她馬上就給我來了個電話,而她說的事跟案情毫無關係。

    “我看見辜之帆接副局長下班了。”她好像是躲在樓梯的角落裡在偷窺,聲音聽上去偷偷摸摸的,“媽呀!我們副局長今天居然穿了條裙子,我過去一直以為她是變性人呢,現在我得改變看法了。”

    我想提醒她趕緊回辦公室查資料,但她似乎樂此不疲。正好莫蘭走過來,我趕緊把電話給了她。“你表姐,她在偷窺副局長。”我說。

    想不到莫蘭的熱情馬上高漲起來。  

    “是嗎?”她馬上接過電話,“嘿……怎麼樣怎麼樣?啊,天哪……哈哈,現在走廊里是不是沒人?你最好現在走過去,跟她打個招呼,這樣以後她就不敢給你穿小鞋了……那有什麼?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喬納好像終於結束了偷窺,莫蘭在為她可惜,“你真的可以在他們摟摟抱抱的時候突然出現,多好的機會……我教你個方法,你就拿著一顆扣子,說這是你在他們親熱的地方找到的,你得把時間和地點說清楚了,還得讓她聽見,這樣她就會心虛……好吧好吧,算我白說了,白白浪費了好機會!不許罵我!不許叫我賤妃!反正我就是看她不順眼,誰讓她這麼對我們家小高的?好,不打擾你了。”但她還是拿著電話。

    我想莫蘭如果加入黑幫,她應該能想出一百個方法把人拉下水。賤妃!每次莫蘭出什麼鬼主意,喬納都這麼叫她。

    她們的電話還沒結束。

    “……我今天把杜雨晴的案件又看了一遍,我覺得過去的案子,結案都好草率啊……就這麼一個人燒得面目全非,居然連親子鑑定都沒做,就算完了……是啊是啊,那時候還沒那麼發達。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杜雨晴根本沒死,她找了個替死鬼呢?對,我認為她有幫手……”喬納大概問她這跟徐子健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她有點語塞,“……好,好像沒什麼關係,不過……我今天上網查杜雨晴的資料,居然發現王寶國寫過兩篇關於她的文章,其中一篇文章的題目是《杜雨晴自殺之謎》……”  

    我本來已經準備去吃晚飯了,聽見這句話禁不住止住了腳步。

    等莫蘭掛上電話後,我馬上問她:“王寶國寫過這樣的文章?”

    “可不是嗎?他好像是個戲迷,他寫的文章主要是從觀眾的角度介紹杜雨晴的生平。整篇文章給人的感覺是,他好像近距離跟她一起生活過,連她刷牙需要兩個杯子,一個專用於鹽水漱口他也知道。他還說她在遭受迫害時,心灰意冷,曾經想用褲帶把自己勒死,他還說明是綠色的褲帶,但因為褲帶斷了,沒有成功。他還說有人看到杜雨晴在南方出現……得了,我把文章拿給你看,你看了就明白了。”

    她朝飯廳張望了一下,現在家裡就是我跟她。

    岳父和岳母已經吃完飯出門散步去了,這是他們的習慣,他們一個星期少有機會跟我們共進晚餐,因為他們下午5點就吃晚餐了,這對我和莫蘭來說都太早了。然而,這對他們來說卻是養生的一個方面——晚飯早吃,可以減少腸胃的負擔。

    今天是每周的“麵食日”,聽說這是岳母家的老傳統,所以今天我們都吃麵食。

    

    手擀的麵條已經用麻油拌好了,莫蘭把兩碗澆頭端了上來,一碗是黃豆燜腐竹,微辣的,我喜歡,還有一碗是青椒肉片,另有一盅老鴨芋艿湯。莫蘭照例只喝一碗湯,兩顆芋艿一塊鴨子就是她的晚餐了。

    不跟老人一起吃飯的最大好處就是比較自由,我們在吃飯的時候想幹嗎就幹嗎。通常,我們會面對面坐著,一邊吃飯,一邊看各自的電腦。莫蘭把她的舊手提送給我,原本是為了讓我用它在休息日打發時間的,誰知現在我也慢慢離不開它了。原本只習慣看報紙雜誌的我,現在覺得用電腦網頁更方便。

    “就是這篇文章。”莫蘭把她的手提電腦推到我面前,她已經打開了她要找的網頁,“它是登載在2005年的《戲曲與人生》雜誌裡面的。他一共寫過兩篇關於杜雨晴的文章,一篇叫《我認識的杜雨晴》,另一篇就是我剛剛說的《杜雨晴自殺之謎》……你慢慢看吧。對了,在你看之前免得你有疑問,我告訴你一下,杜雨晴的丈夫在1982年就去世了。所以,他是看不到這些文章的。”

    “明白了。”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文章是王寶國寫的,我是不會關心杜雨晴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的。

    兩篇文章大約共4000字,我用最快的速度看了一遍。

    正如莫蘭所說,那篇《我認識的杜雨晴》,寫了很多杜雨晴的生活小細節,比如,“她每天早上都要吃一碗小餛飩,餛飩里必須得放蔥、蛋皮和豬油,如果缺少一樣,她就會發脾氣”,再比如,“她臨睡前會喝一小盅酒,她說酒能幫助她睡眠。她偏愛紹興的女兒紅,每次熱酒都要放一顆紅棗進去,而紅棗都要用清水洗過,再用雙手捂熱,她說這樣人的精氣就會進入那顆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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