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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莫蘭下車後,穿過一條狹長的弄堂,在最深處的一條支路上找到了那個門牌號。按過門鈴後,有個年約40歲,留著整齊絡腮鬍子的男人出來開了門。
“你們找誰?”他操著一口清脆的京片子,煞是好聽。
“請問陳鍵住在這裡嗎?”莫蘭問道,她還把那張記錄姓名和地址的紙條拿給他看,以證明我們是特意找上門來的,不是推銷員。
男子疑惑地看著我們,“他是住在這裡,你們是誰?找他有什麼事嗎?”
我覺得與其跟他廢話,不如直接說明來意。我拿出了我的警官證,“我們找他有點事,他在嗎?”
“看來我們是一個系統的。”他也拿出了他的證件。他居然是市局鑑證科的,“他已經80多歲了,現在沒必要再去理會你說的那些所謂的公事了。”他冷冰冰地說。
“我們在調查1969年的除夕滅門案,有些問題想問問他。”我說。
沒想到聽見這句話,這名男子突然就把門打開了。
“進來吧。”他道。
“你知道這案子?”我禁不住問。
他沒回答我,直接把我們領到裡屋,並打開了門。我們看見一個白髮老頭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突然有客來臨,他顯得十分意外。
“怎麼回事,你們是誰?鄭鐸!”他嚷起來。
之前的那個男子走到他面前說:“他們是警察。他們要調查1969年的除夕滅門案。”他一邊說一邊面無表情地把報紙收走了。
陳鍵平靜了下來,他眯著眼睛把我跟莫蘭打量了一番。
“我不知道現在警察局還有這麼漂亮的警察。”他笑著對莫蘭說,“請坐,請坐。鄭鐸,給他們倒點礦泉水。”
我跟莫蘭在他對面的一張三人舊沙發上坐了下來。鄭鐸用一次性茶杯給我們倒了兩杯礦泉水。
“1969年的案子,你們要重新調查了?”陳鍵問道。
我點點頭。
“誰的命令?”他目光銳利地看著我。
這問題有些棘手,我總不能說是我岳父讓我乾的。
“……我看了懸案資料,覺得應該重新調查這案子。”
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說服了他,但他沒有深究。
“……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只要我能記得的,我都會告訴你。對了,你叫什麼?”他朝我伸出手,向我要證件。
我把警官證遞給了他。
“鄭鐸,他叫高競。你去問一下。”他朝我做了個鬼臉,“這案子不是隨便什么小警察都能調查清楚的。”
鄭鐸看了一眼我的證件,便拿著手機走到外面去了,我估計他是去查我的資料了。
“能問下為什麼嗎?有那麼多的懸案,為什麼你們偏偏挑中這個案子?”陳鍵問道。
我才想開口,就被莫蘭搶了先,“那是我爸的意思。”莫蘭道,“他是董晟的徒弟莫中玉。”
“你是莫中玉的女兒?”陳鍵吃了一驚,重新打量了一下莫蘭,“哈哈,不過仔細看確實有點像。我認識你爸,”他接著說,“那是在我兄弟的婚禮上,他也去了。他是他們四個中唯一參加的一個,他跟你媽一起來的。我記得他們送的禮是一對熱水瓶和一床綢緞被面,現在是不興這個了,不過在那時可是緊俏貨。我跟你爸聊了幾句,後來還讓他給我治過風濕病呢。”陳鍵說著話,突然站起身蹣跚著走向門口,大聲叫,“鄭鐸,鄭鐸——”
鄭鐸打開門探出頭來。
“別查了,你過來。”
“我已經查了。一會兒他們會告訴我結果。”
陳鍵朝他揮揮手:“隨便吧。好了,既然是老莫的意思,我就不用問為什麼要重新調查了。”他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想知道真相,因為這案子確實很特別。你們看過法醫報告了嗎?”
“看過了,”我說,“所有人的直接死因都是心臟中刀,但只有一部分人有砷中毒的現象。兇器一直沒找到,市面上也沒有同類產品,所以我想可能是特製的。另外,所有人的眼球都被摘除了,而所有孩子的手指和耳朵都被切掉了一半。兇手一定是個虐待狂。”
陳鍵點了點頭:“我認為兇手應該是個眼科醫生,或者外科醫生,總之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所以那時候,他們把董紀賢作為第一嫌疑人,也是有道理的。”
“那您認為他是兇手嗎?”莫蘭問道。
“我本來認為就是他,可自從我們的李局長把他定為殺人兇手後,我就對他產生了懷疑,”他呵呵笑起來,“因為這個局長完全是靠打砸搶上來的,他上任後沒做過什么正經事。所以他認為是兇手的人,八成就不是兇手。”
“聽說徐海紅被兇手強姦了,是這樣嗎?”
陳鍵又笑了笑:“我們確實在她身上查到了精液樣本。她腦後也有傷,但她是不是被強姦,這點當時是有爭議的。我們的老程,就是去世的那個程青剛,一直懷疑她參與了此案,也一直在調查她,但他死得太快,後來這事就沒查下去。幾年後,沈晗也做了調查,也沒查出個結果,所以,這事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她究竟有沒有被強姦,現在也沒人知道。但在報告上,我們是寫了‘強姦’兩個字。實際上,用今天的技術馬上就能查出到底是不是董紀賢乾的,但當時沒法做到。後來等技術完備了,可以查的時候,董紀賢他們的老宅又被拆了,所以也無從查找他的痕跡了。”
我跟莫蘭對視了一眼,“聽說他前幾年回來過。”我說道。
陳鍵一哆嗦,忙問:“是嗎?”
“但他很快就死了。,據說是心臟病發作。雖然屍體已經火化,但我想從他住的旅館或者他的物品中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到時候,只要把結果跟徐海紅女兒的血液樣本做一下對比,就能知道結果了。”
陳鍵把我說的話想了一遍,“不錯,徐海紅好像是生過一個女兒。現在的科技真的比過去發達多了。”
這時,鄭鐸的手機發出一聲接收簡訊的聲音。
鄭鐸拿著手機走過來,“你原本是B區的兇殺科科長?”他道。
“本來是。你犯了什麼事了?”陳鍵問我。
莫蘭把我的情況簡短地說明了一下,“他現在被調到檔案室去了,所以才能看見懸案資料。”
“原來如此。”陳鍵笑著仰頭靠在沙發上,“說起來,那案子是該歸在B區。1980年的時候,聽說他們把舊案子的資料都分給不同的區縣警署了——好了,高競,雖然你是被排擠了,但也沒關係,等查完這案子,差不多你就可以翻身了。我會給你寫推薦信的。”
“謝謝陳伯伯。”莫蘭忙道謝。
“現在,我得給你找個幫手。”陳鍵指指鄭鐸,後者正在旁邊看他的手提電腦,“他是我的學生,鑑證科的,他今天在休假就來陪我。鄭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