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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敏本不想逼他,但她細一想,郭涵的法子或許真的有效。她真的很希望看見他能有個明確的態度。
杜思晨的眼光朝她瞄了過來。
“好,我會轉告他的。”他點了點頭。
他說完就朝大門走,郭敏把他送了出去。等她關上門時,發現妹妹在穿大衣。
“你到哪兒去?”
“當然是跟蹤杜思晨啦。”
郭敏還愣在那裡。
郭涵從衣架上扯下她的大衣丟給她。“他說他病了,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他?我們跟著杜思晨過去,你給他個驚喜!等見了面,有什麼話,你就直接問他!”
郭敏慢吞吞地拿起大衣,心裡還在猶豫,這麼把自己送上門,到底好不好?他會不會認為她太主動,太不自重了?
莫中玉聽到開門的聲音,立即睜開了眼睛。原來是師娘。
“你醒了?要不要喝點粥?”師娘問他。
“我不餓。現在幾點了?”
師娘跑出去看了一下鍾。“快下午l點了。思晨說出去一下,也沒說去哪兒,也不知道他回不回來吃飯。”師娘在小聲嘀咕。
他有點心虛,趕緊岔開話題:“師父呢?”
師娘瞥了他一眼說:“他啊,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說要帶燕子逛街,八百年也沒帶燕子出去過,還說什麼要給燕子買雞蛋糕。這還得了,燕子馬上就吵著跟他走,飯也不吃了,兩人手拉手走的。”師娘走到他床邊,把放在他床後面的那包舊衣服都倒在床邊的一把木頭椅子上,“你瞧瞧你這些破衣服,件件都有洞,不是跟你說,讓你把破衣服都拿過來嗎?”她拎起一件衣服抖了抖。
“我是不想麻煩您。”
“麻煩什麼,都是自己人。”師娘說著走出了屋子。過了會兒,她又回來了,手裡拿了個針線盒,“正好現在空著,我給你補補。”她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
他想休息一會兒,但自從杜思晨去送信後,他就沒睡著過。其實,他本想寫信勸她去相親的,但寫著寫著就朝著相反的方向下了筆,他自己也搞不清這是為什麼。信送出去後,他就有點後悔,如果不給她個明確的態度,又勸她別去相親,假如她真的聽了他的話,那不是耽誤她嗎?
“……中玉,你娘過世也好多年了吧?”師娘在跟他說話。
“……嗯,是啊。我10歲的時候。”
師娘的話,暫時讓他忘了郭敏。
“你娘是得病去世的?”
“嗯。就是因為給我娘看病,才認識的師父。”他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我爹找到師父的時候,我娘已經快不行了。不過師父給開了藥,最後還是拖了一年。這一年對她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師娘抬起頭,朝他溫和地笑了笑。
“我聽你師父說,你當時還是個小不點,可做事特別細心,他當初就看中了你這點,才收你當徒弟的。聽說你爹當初還不樂意?”
“我爹不信中醫,他覺得看中醫是浪費時間,之所以找師父看病,都是我娘堅持的。過去我娘跟師父是鄰居,她曾找師父看過病,說我師父是神醫……”他眼前又浮現母親蒼白憔悴的臉,當年母親好像只有師父來給她看病時,她臉上才會有些光彩。那種光彩他見過很多次,卻難以用言語形容,就好像是黑夜中擦亮的火柴,那麼微弱,卻又那麼燦爛。而同樣的光彩,他在郭敏的臉上也曾見到過。有一次下大雨,他本來打電話說去不成了,但師父還是花錢叫了黃包車把他從家裡接了出來,說是定好的應診時間不能改,就算是下冰雹也得去,這是做醫生的本分。
那天她打開門看見他時,臉上就閃耀著同樣燦爛的光彩。
所以,現在他想起來,他覺得母親當時應該是在偷偷喜歡師父。他後來想起,他們年齡相仿,當年如果做過鄰居,小時候應該也常見面。
也許,母親小時候就偷偷注意相貌清俊,生性靦腆的師父了。他後來又記起,每次師父來,母親不管身上多不舒服,都要起身換身乾淨的衣服,還會花很多時間梳頭……
“……公園的園長也說你師父是神醫呢。”師娘不知說了多久,他只聽見這一句。
“是嗎?我聽師父說,園長的親戚請師父看過病。”他隨口應道。
“那是園長的外孫,小小年紀就得了皮膚病,渾身生爛瘡,後來讓你師父給治好了。”師娘一邊縫衣服,一邊說,“聽園長的老婆說,吃了一年中藥,現在跟正常人沒兩樣了,都上大學了。”
莫中玉腦子裡仍然全是郭敏和杜思晨。不知道郭敏會怎麼看待這封信,不知道她會不會給他回信……
“……你師父過去也給董紀賢開過安神藥,不是有陣子他脾氣特別大嗎……”師娘還在說話,也不知道她說到哪兒了,但他聽見了“董紀賢”三個字,他馬上截住了師娘的話頭。
“師娘,師父有沒有提到董紀賢的事?”
“昨晚我問他了。”師娘停下活計,“你師父說,他就給了董紀賢一些錢,其餘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徐家的案子,到底是不是他幹的,師父一點都不知道?”
“我看他是真不知道,他肯定沒問……我現在就是擔心,如果董紀賢被抓住,到時候他說你師父給過他錢,那不是……”師娘顯得憂心忡忡。
他想到了師父的計劃,這樣看來,師父一個字都沒透露過。他猶豫要不要告訴師娘,但是師娘如果知道,如果這麼一鬧,師父沒走成,那事情會不會更糟?以師父的脾氣,最好是別讓他碰到警察。
這時,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誰啊?”師娘放下活計走了出去。
莫中玉聽見外面傳來杜思晨的聲音,不由得心頭一顫,他真想趕緊跳起來衝過去問問杜思晨,事情究竟辦得怎樣。聽聲音,師娘在問杜思晨有沒有吃過飯,接著聽見外面拿碗碟的聲音,看起來,師娘在為思晨準備午餐。這小子怎麼還不進來,難道還等著師娘一起進來?他心裡急道。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杜思晨才進屋。
“二哥。”
“你在忙什麼呢,怎麼才進來?”他低聲抱怨。
杜思晨笑道:“二哥,你可真著急啊。師娘剛剛讓我幫忙打水呢。”
“信送過去了?”
杜思晨點頭。
“那……”他充滿疑問地看著杜思晨。
“郭涵說,她姐姐還是打算去相親。”杜思晨遺憾地朝他笑了笑。
他感覺當頭挨了一棒。
“等等,這話是郭敏說的,還是郭涵說的?”
“郭涵。”
“她說話算個屁!她又不是郭敏!”他怒道,“什麼事她都愛瞎攪和!”他又一想,不對啊,如果這話是郭涵說的,好像她知道他們兩人的事。不過說起來,他和郭敏之間並沒有什麼稱得上是事情的事情。他實在不明白,郭敏為什麼要讓她妹妹攪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