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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紀光也表示認同,“看來也就是這樣了。他果然是幹了件衝動的事!呵呵,心臟病!他從小就很囂張,想不到老了,這麼經不起事情!”說到這裡,他突然鄭重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跟他握了握手。
“謝謝。”他笑著說,同時長舒了口氣。
這令我想起,他在看守所熬過的那些日日夜夜。那時候,他一定每天都在問同樣的問題,到底是誰殺了徐家人?我哥哥到底是不是兇手?這件事已經在他心裡壓了很多年了,今天總算可以有個了結了。
“他很高興。”我把董紀光送走回來時,莫蘭對我說。
“可惜不能抓到罪犯,這終究是個遺憾。”我說,“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徐海紅參與作案,所以……”我覺得眼睛酸痛,禁不住閉上了眼睛。昨晚我幾乎整夜沒睡,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仍會出現徐海紅那張呆板冷漠的臉和那只可怕的義眼。
昨晚,我幾乎花了六七個小時跟她說話,但她自始至終都否認她跟案件有任何關係。在談話中,她不斷重複同樣的話,我幾乎被她說服,但理智很快就告訴我,她是有備而來的,她知道我們會問她些什麼。
“你要不要進去睡一會兒?你看起來好像累極了……”莫蘭說。
我確實很累,但我根本睡不著,因為我在等鄭鐸的電話,我想知道他昨天忙了一晚上,究竟有什麼發現。
“我還是去洗把臉吧。”我說著走進了盥洗室。
用冷水洗臉能讓精神振奮,不知這是誰告訴我的,我覺得確實有效。從盥洗室出來後,我覺得精神一振,而且,我還聞到一股咖啡的香氣。
原來是莫蘭已經煮好了一壺熱咖啡。
“來,你需要這個。”奠蘭把咖啡端到桌前。
我在桌前坐了下來,現在,我準備為徐海紅的事擬一份報告,這是鄭鐸讓我寫的,目的是申請對徐海紅進行羈押審問,理由是她是唯一僅存的重大嫌疑人。我不知道是否能得到批准,但不妨一試。
莫蘭在我對面坐下,打開了電腦。
“他們昨天勘察得怎樣,有什麼新的發現?”她問我。
“我不知道,我在等他的電話。”我說,“他們帶來了先進的設備,有些我看都沒看到過。可能會有發現吧。不過……”說實在的,我對此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類似的勘查多年來就已經進行過好多次了。如果徐海紅是嫌疑人之一,她早就應該清理掉了所有的證據。你想想看,如果蘇湛就是董湛,那很多年前,他就住在那房子裡,他的頭髮掉在角落裡這很正常,而王寶國,他是跟在徐子健屁股後面的馬屁精,或許他也是那裡的常客,徐子健死後,他跟徐海紅還一直有聯繫,那裡有他的指紋或者頭髮,也很正常。血跡也是一樣。他們兩個都曾經有機會出入那棟房子。所以……當然這些話我是不會跟鄭鐸說的。”
“那現在唯一能證明王寶國參與作案的,就是他的刀了。”莫蘭道。
“只不過是外形相似而已,那並不是兇器,兇器沒找到,我猜是讓他扔了。所以即便現在找到一模一樣的刀,也只能證明,王寶國跟兇手在同一個地方買過刀。雖然,我覺得他們兩個就是兇手。對,這是毫無疑問的,就是他們,但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們恐怕已經沒法找到直接證據來證明這一點了。而且罪犯都已經死了。”說到這裡,我禁不住嘆氣。
“也許你該換換思路。”莫蘭道,她又把咖啡朝我面前推了推。
怎麼,咖啡里加了轉換思路的藥劑嗎?好吧,不管怎樣,先喝一口再說。
“如果能找到屍體,也許要證明這些就不難了。”
“屍體?”我看著莫蘭,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找誰的屍體?”
“我認為很可能是蘇湛殺了王麗。”
“你要找王麗的屍體?”我說,“我也覺得她可能是被蘇湛殺了,”當時看完鄭恆松提供的資料,我也有這樣的懷疑,“但我們能到哪兒去找她的屍體?”
我好像問到了點子上,莫蘭說話的興致馬上就來了。
“你看,當時王麗對鄰居說,她是去捉姦。再看她之前對蘇雲清說的話,‘你爸去什麼什麼島風流快活了’。他們說的肯定就是喜悅島,所以我得出的結論是,她失蹤前是去喜悅島捉姦了。”
“你覺得是蘇湛把她殺了之後,把屍體藏在了喜悅島?”
她點頭。
“那喜悅島在哪裡?”
“那就得問雲清阿姨了。她那天晚上在314號偷完東西後逃走,”她邊說邊把電腦推到我面前,我看見屏幕上是一個示意圖,“這是我讓一個懂電腦的朋友根據當年西田巷的房屋分布畫的。雲清阿姨那天晚上悟出了喜悅島的方位,她必然是看到了什麼,”她用原子筆指指屏幕上的314號,“她從這裡翻出去,正好是街道,她穿過馬路就能馬上逃離追趕者的視線。而我爸說,他當時遇到雲清阿姨時,她正好是穿過馬路向巷口走來,這說明她當時確實是在對面馬路。我查了一下對面馬路的建築,我發現那裡原本有一個私家別墅,它的主樓很高,還是尖頂,但這棟樓在1967年被紅衛兵衝擊,尖頂房被燒毀了。雖然現在我們已經看不見那房子,但是雲清阿姨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她想到了她曾經看見過的那張照片。”莫蘭把畫面切回到那張老照片。
我在莫蘭的引導下重新審視那張照片,照片中的尖頂跟她找到的歷史檔案照片幾乎一模一樣。
“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尖頂房還在。”我說,“可喜悅島究竟在哪裡?”
“就是拍照片的地方。那人是在拍喜悅島的天空,正好把尖頂房收到了鏡頭裡。你看見旁邊的樹葉了嗎?當時已經很茂盛了。說明他所在的地方有一棵大樹。我把這幾片樹葉放大了,給我一個懂植物學的朋友看了一下,他說那是紅毛櫸。我記得我們的兇案現場就有一棵幾百年的紅毛櫸。那個劉老師說,那附近這種樹很少,徐海紅在給王老師的信里,也說那是附近唯一的兩棵。所以我可以肯定,喜悅島就在那裡。那是蘇湛尋歡作樂的地方,王麗很可能就死在那裡。”
她的話雖然聽上去很有道理,但我沒法認同。
“莫蘭,1969年之前,董晟和他太太就住在那裡。你爸和幾個師兄弟也在那裡,蘇湛想要在那裡尋歡作樂,或者殺人藏屍,你覺得這可能嗎?”
她朝我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會這麼說。”
她說這句話時,我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是鄭鐸發來的。
“只發現了蘇湛的指紋,有很多,但沒發現王寶國的指紋。”
我把這條簡訊給莫蘭看了。
她沒做出回應,而是走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高競,你應該倒過來想,如果那就是蘇湛的喜悅島,如果他要在那裡尋歡作樂或者殺人,怎樣才能瞞過所有人?其實很簡單,只要有個密室就行了。”她喝了一大口果汁,“如果有密室,那什麼事都好解釋了。周霖被剪去頭髮的事,那三戶人家奇怪的倒霉事,老警察砷中毒去世,還有董紀賢的死——如果徐海紅知道強姦自己的是他,當年她就會把這事告訴警察,不用現在去比對什麼DNA。他心臟病發,一定有別的誘因,他一定是看見了什麼。還有,還有那兩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