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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蘭明白我的意思,“好了,我先看資料。”她坐了下來,忽然她又放下資料,拿起了電話。
“你給誰打電話?”喬納問她。
“我讓董叔給我去買咖啡,他現在就在附近的停車場。”她說話間,電話已經通了,“董叔,你可不可以到附近的咖啡館去給我買三杯咖啡?一杯摩卡,兩杯美式。你不知道什麼叫摩卡嗎?哦,沒關係,就說是奶咖好了……”她掛了電話。
“你居然有私人司機了?”喬納的眼球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我爸剛買的車,司機是他雇的,好像是他的朋友。”莫蘭站起身,走到喬納身邊,“你幫我查查這個人的檔案,董紀光,就是這個名字,”她在桌上的便箋上寫下了這個名字,“我媽很討厭他,肯定是有理由的。”她說完,回頭朝我抱歉地笑了笑,“不會耽誤很多時間的,親愛的。”
我還能說什麼呢?人家這麼漂亮,又這麼溫柔。
不過,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名字好像跟滅門案嫌疑人的名字“董紀賢”很像。
“滅門案的嫌疑人叫董紀賢,會不會跟你說的這個人有關係?”我說道。
喬納已經在查了。
“本市有好幾個董紀光,你要找哪個?”
“他的年齡應該跟我爸差不多,60多歲了。”
“找個60多歲的當司機,你爸真是吃飽撐著了!”喬納邊罵邊查,很快就有了結果,“呵呵,好了,看看是不是這個人。”電腦屏幕上有一個人的證件照。
莫蘭馬上予以確認。“就是他。”
“他跟那個案子是有關聯的。他是董紀賢的弟弟,我知道姨媽為什麼討厭他了,因為這個人一共坐過四次牢,前面三次都是因為猥褻和強姦婦女。媽的,還是個性犯罪者,姨夫真的腦袋發昏了……”滑鼠在電腦屏幕上快速移動,“他最後一次坐牢是從1969年的3月,罪名是包庇罪犯,協助董紀賢逃跑,但後來這個罪名被撤銷了。1972年3月,他出獄,後來先去街道辦的工廠幹了一陣子。街道廠轉國營大廠後,他學起了開車,一直給廠里的領導開車。1997年,他55歲那年退休,但後來又被回聘幹了幾年。天哪!今年他都67了!”喬納嚷起來,“你爸真是瘋了!雖然他有經驗,可有必要找個大半截人土的人來當司機嗎?”
“看我爸對他的態度,好像是想幫幫他。他結過婚,有家庭嗎?”莫蘭問道。
喬納又把屏幕轉回到董紀光的私人檔案。
“他1978年結過一次婚,老婆在1985年跟他離婚了,他沒孩子,目前是單身。”
“我想知道,他最後一次坐牢的情況。”我也走到喬納的另一邊。
喬納移動滑鼠,“我剛剛說了,他是1969年3月開始坐牢的,電腦里沒有審問的資料,只有一張市局下達的通知,把他定性為慣犯和協同作案。那時候挺亂,隨便蓋個章就能要人命,所以讓他坐幾年牢,也不足為奇。然後是1972年市局下達的另一張通知,說是已經查明事實,他是被冤枉的,予以解除拘禁。”喬納回頭看看我和莫蘭,“當時挺落後的,沒有掃描設備,很多資料都是手寫的,如果有人不負責,隨便丟了,也沒人知道。”
我已經把那堆資料看過一遍,但沒有查到關於董紀光被審訊的資料。
“看來得找他本人聊聊了。”我說。
“也好,馬上要到午飯時間了,我請大家去附近的飯店小吃一頓,讓董叔也一起去。”莫蘭熱情地建議道。
喬納哈哈笑道:“我可不想坐他的車。”
“別小看他,我看他頭腦蠻清楚的。”莫蘭道。
莫蘭的描述很準確。她說董紀光長得像熊貓,身體的每個部分都是圓的。事實確實如此。
另一點,莫蘭的判斷也很準確,董紀光的確頭腦蠻清楚的。
我注意到他聽到我的身份時,眼裡閃過一絲警惕,肩膀也不自覺地弓了起來,這是很明顯的防衛姿勢,也是坐過牢的人看見警察時會有的慣有反應。不過,他很快又放鬆了下來,一個坐過四次牢的人,有時候難免會忘記自己目前的狀況是清白的,就像小偷即使沒偷東西時聽見有人在喊抓賊,還是不自覺地會想逃跑。
這又跟記憶有關,心理醫生說,某些生命中一再重複的事會深深鐫刻進你的骨髓和細胞,即使你丟失了記憶,也會在一定情況下做出相應的反應。拿我來說,我是個警察,所以我記得怎麼用槍,我會按照警察的邏輯去思考問題,當我見到穿警服的弟兄時,會感到親切而不是害怕。
“董叔叔,你吃辣嗎?”莫蘭在點菜。這是警察局附近的一家小飯店,特色是家常小菜。我們四個人找了個包房。
董紀光搖頭說:“我不吃辣,我喉嚨不好,會咳嗽。”他指指自己的喉嚨。
莫蘭點了幾個口味清淡的菜,為了照顧喬納的重口味,她又加了一個麻辣香鍋。
等著上菜的時候,我們就先聊了起來,莫蘭主動給董紀光倒了茶。
“董叔叔,喝茶。”莫蘭熱情地招呼他。
董紀光笑著點頭,彎彎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好了,想問什麼,你們說吧。”他道。
在來飯店的路上,莫蘭已經向他簡單介紹了我們的意圖。看起來,他並不抗拒被問及過去的事。
“就從董紀賢說起吧。”我開口了,“我看了資料,知道他是首要嫌疑人。”
董紀光訕笑道:“警察是這麼認為的,說他殺了人,我覺得他們是找不到別的嫌疑人才找上了他。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帶著東西逃走。”
“他們當時為什麼把你關三年?”莫蘭問。
“還不是因為他?他們要我說出他的去向,我根本不知道,我能說什麼?”他攤攤手,“再說,我跟我哥的關係一向就不怎麼樣。他犯事了,看在老爸的分上,我不至於去舉報他,但也不會包庇他。可他們根本沒給我辯解的機會,他們只想知道董紀賢在哪裡!他們還認定我知道,哼!後來如果不是沈晗幫我,我還不知道得在裡面待多久呢!”
“沈晗是誰?”莫蘭問道。
我在檔案里見過這名字,“他是當年西田巷派出所的民警。關於董晟的證詞,都是他說的,當年也是他把董晟追到江邊的……”
董紀光笑道:“他跟我叔叔是怎麼回事,當時我沒在場,我不好說。但就我認識的沈晗,他是個難得的好人,好警察。那時候這樣的警察可不多。”
從一個坐過四次牢的性犯罪者嘴裡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有點奇怪。我很想問問他,沈晗這個警察究竟好在哪裡。難道他把你從牢里弄出來,就說明他是個好警察了嗎?
“那時候,他知道我被關在裡面,”董紀光接著說道,“他就四處幫我去申訴。後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終於說服了那些市局的人。再說,我被關了三年,差不多也是死狗一條了,他們也知道我不可能知道什麼。後來這案子也變成了懸案,沒人關心了,所以我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