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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證據?”鍾志誠笑了,但笑得很勉強。
黎正認為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槍擊案發生不久,志誠在船上發現了陳影的蹤跡。他跟蹤她來到茶水室的密道,在那裡,他質問她為什麼向小林的母親開槍,陳影不知出於何種心態,向他透露了這條船的秘密,在那之後,志誠又從他——黎正這裡聽了左量和這艘船的故事。他記得,他當時的判斷是:左量既然要徹底離開,一定會把他所有錢都帶上了船。現在想來,可能就是他當時的這番分析讓志誠最終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決定跟趙城合作,綁架自己。
他跟趙城談過自己的想法後,就進入茶水室的密道。他跟陳影說,趙城在密道口等她,她一轉身,他就開了槍。他之所以不得不殺了陳影,也許是趙城逼迫他入伙的條件,另一方面,他可能本來就希望陳影死。陳影活著,永遠有機會告訴別人,他曾經跟一個變性人結過婚。
他負責把陳影的屍體拖到密道口。趙城切下陳影的耳朵,包在一個白紙包里丟在飲水機後面,然後,偷偷從隔壁的道具間開啟開關。而他趁機躲進了密室夾縫。然後,他們就是從那個夾縫裡把他就出來的。
至於小林的手機,趙城用它發過那兩條綁架信息後,才把它丟進飲水機的後面。那段時間,他好像一直跟林月山一起在大廳附近轉悠,如果他找個藉口走開一會兒,應該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鍾先生,我在你被救的夾縫裡發現了你的血跡。密道的其他地方沒有。”谷平盯著鍾志誠,眼鏡片後閃著寒光,“鍾先生,你是在那個夾縫裡被打的,可你一開始說,你在茶水室就被襲擊了。如果是這樣,在茶水室和密道里都應該能找到你的血跡,結果卻沒有。其實你是自己走到那裡,自己用頭撞了牆。你比趙城高,如果他在背後襲擊你,不應該打到你的頭頂。最後,趙城為什麼要把那個裝鑽石的箱子放在道具間的大木箱裡?我問過黎先生,那些木箱是你從電視台借來裝道具用的,你會負責還回去。趙城把鑽石放在那裡,是讓你把鑽石帶下船,然後你們就可以分贓了。”
鍾志誠把球桿撐在桌上,默默抬起頭注視著谷平。
房間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黎正看見小林的眼睛裡滿是淚水,從那一刻起,她沒再說話。
鍾志誠的手指再動,黎正隱隱覺得不妙,他自己也情不自禁握緊了球桿。他不希望有任何事發生,但他知道在這種時候,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他認識鍾志誠已經很多年了,從他們相識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鍾志誠整天都在做著發財夢。出身貧寒,靠自己打拼進入電視圈的他,有太多的夢想需要實現。記不得是哪一年了,他們兩人一起在酒吧喝酒聊天,鍾志誠用盤子裡的花生米來計算自己的夢想,轉眼之間,啤酒杯旁就擺了滿滿一排。
本來,他已經實現了自己的至少一半理想,要不是為了跟陳影離婚,曾經向他借過一筆錢,也許就不至於走到這一步。可是陳影當初漫天要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無非是要留住他。結果連自己的命、他的命都搭上了。
“志誠,找個律師吧。”黎正勸道。
“你閉嘴。”
“志誠!”
“我什麼都不想聽!”
鍾志誠吼道,話音剛落,他就舉起球桿向谷平的脖子插去,黎正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麼幹,當鍾志誠舉起球桿的一剎那,他條件反射的用力將球桿向下一挑,一個白球跳了起來,正好彈在鍾志誠的眼睛上。
“啊!”鍾志誠丟了球桿,連退了三步。
黎正奔了過去。
“你怎麼樣,志誠?”
鍾志誠捂住眼睛,沒有回答。
這時,門口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稍頓,幾個穿制服的警察走了進來。
27.十天之後
小林根本沒注意迎面向她走來的是誰。直到他走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她才通過那副黑框眼鏡和那頭濃密的黑色捲髮,突然想起來這個人的名字——谷平。曾經的首席法醫,哥倫比亞華人首富的兒子,鑽石和金幣的真正主人。最後好像裁定那些東西都屬於他。志誠說得沒錯,他才是最後的大贏家。
“你好。”她道。
“你好。”他的神色頗有些尷尬,小林發現他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子。
“是禮物嗎?”她指指那個盒子。
“啊,這是我送給黎正的結婚禮物。他明天結婚,真是一件大喜事。我剛買的,正要去郵局寄。”他好像覺得這是個好話題,但說著說著又停了下來,“你……好嗎?”
“我就那樣。”她聳聳肩,她不想跟他說。她覺得自己變遲鈍了,聽力正在退化,語言能力也在下降。不過,她慶幸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
他望著她,好像欲言又止。
“代我向他問好,我是說,這個人。”她又指指那個禮物盒子。
“你現在有空嗎?”他突然問道。
她仰起頭,道:“你有事嗎?”
“嗯……我想,請你喝杯茶。”他避開了她的目光,說道。
她想走了,說話讓她覺得累,而跟這個人說話,還讓她有種做了錯事的感覺。
“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家裡也有茶。”她道。
他點點頭,退到一邊。
這時她想起自己為什麼要出門了——她想去便利店,買個晚飯吃的小麵包。令她意外的是,她走出便利店後,發現谷平還在。
她沒理他,徑直越過了他。
“林小姐。”他追了上來。
“你有什麼事?”她停下了腳步。
“我想跟你說句話。”他道,聲音很真誠,可惜她沒興趣聽。
“以後再說吧。”她敷衍道,又朝前走。
他再次追了上來。
“對不起,我知道鍾先生的事讓你很難過。我本來答應黎正,事情到趙城的死為止,把什麼都忘了,其實我也不想讓你傷心,真的。可是,我聽到他說我爸……”他好像怕她不肯聽他說完,所以語速很快,但當他發現她真的沒興趣聽他解釋時,又匆匆收起了話頭,“對不起,我只想跟你說這句話。抱歉,打擾你了。”
她慢慢抬起頭,看著他,心想,這種道歉有什麼意義?
“志誠會死,但我知道他是罪有應得,所以你不必道歉。”她勉強朝他笑了笑,叫了他一聲:“谷平。”
“嗯。”
“我知道你是好人,但以後,我們就當作不認識吧。”
他垂下眼睛,點了點頭,但抬起頭時,又笑了。
“如果你有新作品出版,我還會繼續買的。你記得你有一個忠實的支持者就行了。”他故作爽朗的說。
“好的,謝謝你。”她道。
在回家的路上,她隱隱覺得,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她。她對自己說,我會想辦法忘掉你的,我希望永遠都不用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