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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說,陳東方從火車上“失蹤”後沒過幾天就回來了,那十個月他一直都在S市。那麼,他家裡人、陳牧野和老外婆是否知道他的這個秘密?他們會不會從頭到尾就不知道他曾經在這所小學上過班?
“鄭師傅,他兒子有沒有來這裡找過他?”高競問道。
“他兒子?來找他?”老鄭茫然地搖搖頭,“這孩子從來沒到這裡來過。反正我是沒見過他。”
“那最近這幾個月,有沒有快遞公司的人來過?”莫蘭插嘴問道。
“快遞?我們這裡基本沒有。要送什麼,我們自己跑一趟不就行了?反正這裡有人手。不過學校里的老師大概有時會收到快遞了,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們跟老師那邊聯繫也不多。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假如陳牧野來這所學校送快遞,假如他之前不知道父親在這裡上班,卻無意間在這裡看見了陳東方,他會作何感想?
“唉。”莫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到哪裡才能找到他。叔叔,他後來有沒有跟你聯繫過?有沒有給你寫過信?”
“沒有。其實我也正想找他呢。”老鄭道。
“他沒跟您打過電話?”
“沒有。”
“那您知道他說的鄉下是在哪裡嗎?”
“他沒說。我也沒問。”老鄭那張老實人的臉上忽然露出小市民特有的狡黠,他的音量也降低了八分,“再說,有些事我也不好多問。每個人都有點私事吧,現在報紙上不也總提到什麼隱私,隱私的嗎?那不就是叫你別管人家的閒事嗎?假如他除了這兒,還有別的事要忙呢,你說……是不是……”
原來老鄭說得含含糊糊,其實是在懷疑陳東方在腳踩兩條船。高競想起了陳東方開的職業介紹公司,還有他跟劉玉如之間的經濟往來。不知道陳東方在那筆三十萬的生意里,又充當了什麼角色。
“我聽說他前不久做過一筆大生意。”高競道。
老鄭看看他,沒有馬上做出回應。
莫蘭朝他使了個眼色。
“叔叔,這事我也聽說了,是他丈母娘,就是老外婆告訴我的。東方叔叔好像是做了筆大生意發了,他去看外婆的時候,還給了老人好多錢,外婆可高興了,後來逢人就誇他,說他是好女婿。”她張嘴就說了一串謊話,高競聽得一愣一愣的。
老鄭看看莫蘭,又看看高競。
“嗨,我早知道他在外面有活!”他停頓了一下道,“我也是聽他在辦公室打電話,耳邊吹到這麼一兩句。我聽他在問人家酒的價格。後來,有個做酒生意的人來這裡跟他見面,兩人還跑到對面的小飯店吃了飯。沒幾天,陳廠長就拿了瓶酒來送給我,讓我嘗嘗。嘿嘿,他知道我平時吃晚飯就喜歡來這麼一口。我一看他送我的還是洋酒,XO。我想乖乖,這東西可不便宜,可我說不要,他硬要塞給我。我拿回去嘗了嘗,嘿,味道還真不錯,後勁挺足。我為這事很不好意思。呵呵……”他說到這裡忽然又停住了,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後來怎麼樣?叔叔?你把酒賣給別人,賺了一大筆?”莫蘭純粹在瞎猜。
“哈,我哪有這好命!我都喝光了。”老鄭又喝了口濃茶,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喝光後,總覺得不好意思,我聽說那酒外面賣要幾百塊錢一瓶呢,這哪是我這種人喝的酒?所以我碰到陳廠長就道謝,後來他又拿了瓶給我,這次我是堅決不肯收了。我還記得那次是在吃晚飯的時候,他笑嘻嘻對我說,那酒根本不值那個價,讓我別往心裡去,只要別把這事說出去就行了。聽他這麼說,我就明白八九分了,我問他這酒有問題嗎?我可是喝了一瓶呢。他說牌子雖是假的,但貨還是正宗的,跟普通的酒沒兩樣。這下我也就放心了,後來我又喝了一瓶,果然什麼事都沒有。”
高競也明白了,陳東方原來在搗鼓假酒生意。那麼會不會,那三十萬就是他們三人通過雷海瓊的關係賣假酒給王友良的公司獲得的贓款?
“叔叔,我們能看看陳東方的辦公室嗎?也許他會在辦公室的備忘錄里留下什麼線索呢?”他聽到莫蘭在說。
老鄭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行。你們看吧。辦公室在這裡。”老鄭走到廠長辦公室門口,用鑰匙打開了門。
房間裡跟外面其實差不多,大部分地方堆滿了說不清是什麼的塑料零件,辦公桌靠邊放著,桌上有一個檯曆,但裡面幾乎什麼都沒記。莫蘭打開抽屜,在裡面翻動起來。
“陳廠長是不是出事了?”老鄭不安地問道。
“不知道。”高競答得模稜兩可。他還注意到一個細節,屋子裡沒有保險柜。陳東方應該不會把錢藏在這個連工友都可以隨意進入的辦公室。“他在這裡有宿舍嗎?”高競問。
“沒有。他不住這裡,但他家離這裡不遠。”老鄭道。
這句話讓莫蘭和高競同時抬起了頭。
“呵呵,我也不知道他住哪裡。但我知道住得不遠。”老鄭看出了他們的詫異,解釋道,“有一次他回家沒多久,廠里就出事了,我打傳呼機給他,他十分鐘就趕到了,後來他說他正好在他丈母娘家裡。”
陳牧野家就在附近嗎?這可真是太意外了!
“叔叔,水雲路離這裡很近嗎?”莫蘭道。跟高競一樣,她對附近一點都不熟悉。
“原來他丈母娘家在水雲路啊!哈哈。”老鄭恍然大悟地笑起來,看到高競和莫蘭都一臉困惑,他道,“從我們工廠後面的一堵牆翻出去有個菜場,穿過那個菜場,再轉過一條小路,就到水雲路了。”
原來這麼近。
莫蘭回頭看著高競。高競立刻收到了她傳來的信息。
“鄭師傅,您給我指一下路吧,我想看看從哪裡能翻出去。”高競道。
二十五分鐘後,高競在老鄭的指引下,從廠長辦公室後面的那堵牆爬出去,穿過一個人聲鼎沸的馬路菜場,又在一家大眾浴室的旁邊找到了一條長約五十米的小路。小路的盡頭,是一個大型小區,再往前走,走到八十號,旁邊的圍牆裡面出現了跟這個小區不同的景致,主要的不同是樹。小區里栽的都是水杉,而圍牆另一邊栽的卻是夾竹桃,就跟高競在陳牧野家那條巷子裡看見的一模一樣。
他從那堵圍牆旁邊的一扇小門進去,一眼就看見莫蘭站在不遠處的一棵夾竹桃下。
“你到了多久?”他問她。
“我剛到,我怕你等,我是打的過來的。我以為你會先到的呢,你怎麼花了那麼長時間?陳東方不是只用了十分鐘嗎”
“第一次跑不熟悉,再說我找那浴室找了老半天。這附近有好幾家浴室。”高競看看她,問道,“不是說好在陳牧野家門口見面的嗎?你怎麼在這兒?難道這裡就是……”
“對。不過這是二百弄四十三號的後門。”莫蘭指指不遠處的一扇小窗,“我看你沒來,就向人打聽怎麼才能走到和平路去。有人給我指路了呢。但我看真正知道的人並不多,我問了好幾個,才走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