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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完了。”表叔坐了下來。
這時法官開口了。
“被告的辯護人,我希望你稍後會說明,強姦案跟本案的關係。”他對我表叔說,“不然,你就是在浪費法庭的時間。”
“是,我明白。我稍後就證明兩者之間的必然聯繫。”
法官以警告的眼神看了表叔一眼,隨後命令道:“傳下一位證人。”
這次走上證人席的是一個讓我愛恨交織的人。對,就是酈雯!我相信父親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她顯得非常憔悴。她穿著一件黑色帶網格的套頭毛衣,頭髮胡亂地在腦後扎了個馬尾,臉上一點妝都沒化,眼神呆滯,精神恍惚,看山去就像個剛剛被搶救過來的自殺者,雖然命是撿回來了,但還沒走出死亡的陰影。
她的出現讓我既意外,又歡喜。我沒想到在臨死之前還能再看她一眼。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來這裡當證人。
“酈小姐,請說說你與被害人的關係。”公訴人道。
“我跟他準備結婚。我是他的……女朋友。”她輕聲回答。我發現她坐上證人席之後,就一直不敢看我。
“請說說12月26日晚上,你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林致遠穿過馬路離開小區,然後,我看見他家臥室的窗口裡有火光。”
原來她是來證明我殺了我爸的。可她又撒謊了。我明明聽見她在客廳說話的聲音。我木然地看著她,心冷得像一塊冰。
“接著你做了什麼?”公訴人又問。
“我報了警。”
“然後呢?”
“我回家了。”
公訴人對法官說:“我們已經在110報警台找到了酈雯小姐的報警記錄。她報警的時間是11點18分,報警地點是林致遠所在小區附近的一個電話亭。在她之後大約兩分鐘,林致遠的鄰居報了警。所有證據都在提交法庭的證據當中。請法庭核對。”
法官隨手翻了一下面前的資料,“嗯”了一聲,“被告的辯護人,是否有問題要問?”他問我表叔。
“有。”
“好,請抓緊時間,針對本案提問。”法官提醒道。
“是。”表叔恭敬地答應。隨後,他坐在原地看著酈雯問道:“酈小姐,請告訴我,你那天是幾點到林家的?”
“我……”酈雯剛想回答,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里有陷阱,“我沒到過他家。”
“那你怎麼會那麼晚在林家所在的弄堂附近?”
“雲之約我10點半去他家。他要我晚點去,他說他太太剛死不久,不希望別人看到我,他說那樣不好。”
“你好像晚了。”
“對,我向來沒時間概念。”
“你是什麼時候看到林致遠穿過馬路的?”
“11點15分左右。”
“林雲之是什麼時候邀請你去的?”
“那天晚上七點半左右。他給我打了電話。”
“那麼,你是從家裡出發去他家的嗎?”
“不,我在之前先去看了一場電影。”
“看完電影是幾點?”
“十點左右。”
“接著你去了哪裡?”
“我在街上逛了逛。”
“走的是哪條街?”
“沿著和田路一直朝東,因為他家的方向在東面。那裡有不少小店鋪。”
“好。”表叔點了點頭,“你能告訴我,你那天穿的是什麼衣服嗎?”
“衣服?”酈雯一怔。
“對,你穿的衣服。那天晚上你是穿什麼衣服去赴約的?你看完電影之後,沒有回家換過衣服,對不對?”
酈雯朝公訴人看了過去,我覺得她好像在向他求救,但是,後者卻沒什麼反應。他大概也弄不清,我表叔為什麼要提這樣的問題。
“我記不清了。那天發生了很多事。”她道。
“好,我這裡有些東西也許可以喚起你的記憶。”表叔從文件夾里掏出一疊照片來,走到酈雯的面前,一一展示給她看。他又抽出兩張遞給公訴人,最後,他將照片都給了法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見酈雯的臉變成了土黃色。
“這是從哪兒來的?”法官問道。
“根據她的供詞,我去了一次和田路。這是我從和田路沿街商家的監控錄像中截下來的圖,時間是9點半左右。”
“如果有新的證據,應該提前給法庭。”法官威嚴地注視著我表叔,後者再次道歉。
“對不起,這份證據我也剛拿到不久。”
“那麼,這又是什麼?是弄錯了嗎?”法官抽出其中的一張拿給我表叔看。
“不,沒弄錯,請注意她的鞋和褲子,一模一樣。”表叔接過這張照片,遞到我面前,又一晃而過,但我還是捕捉到了照片中的酈雯,因為她實在太顯眼了。她穿的是一件球衣,衣服上大大的數字令我過目不忘,23,那是喬丹的球衣號。對了,我好像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喬丹是我的偶像。
“這是我根據她的證詞,沿著那天晚上她從林致遠家回到自己家的路線找到的監控錄像。錄像截圖來自一家24小時營業的豆漿店,時間是11點45分,她在那家店裡買過一杯豆漿。”
法官把目光轉向酈雯。
“看來你換過衣服。酈小姐,請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換衣服。”
“是,是的。”她顯得有些慌亂,“我看完電影又回過家,我想穿得寬鬆一點。”
法官顯然對她的解釋並不滿意。我也聽出了一些不對頭,她剛才還說電影散場的時候是10點,那為什麼9點半的時候,她還在和田路閒逛?
“辯護人請繼續提問。”法官道。
表叔又將臉轉向酈雯,“能告訴我,你這件球衣現在在哪裡嗎?”
酈雯抿住嘴唇不說話。
“酈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
“我扔了。”
“為什麼要扔掉?”
“我不喜歡,因為它不吉利,它讓我看到了死亡。”
照我看,酈雯算是對答如流,可我知道她又說謊了。現在我能肯定那件球衣就是我的。不知道她為什麼穿我的衣服離開我家,她自己的衣服到哪裡去了?
“可以再說說你跟林雲之的關係嗎?”表叔道。
酈雯注視著他,“我說了,我跟他快結婚了。我們是戀人,男女朋友。”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戒備。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一起的?”
“他妻子死後,他來找過我一次。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說起他妻子的死,據我所知,在她自殺之前,你曾經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是不是?”
“這跟本案沒關係!”她昂起頭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