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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他逃走了嗎?他走了嗎?
假如,他知道我被燒死,會難過嗎?他一定不會,他只會說,呵呵,凌瓏,你的身材不錯。就好像夸一頭猩猩,你的毛真性感!媽的!為什麼死的不是他,而是我?為什麼讓他逃走?為什麼……
她渾身發抖,身子發熱,頭髮沉,耳邊則嗡嗡直響。怎麼辦?怎麼辦?……濃煙好像已經把她整個人包裹住了,她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越來越慢,該死的!難道我真的要死了!好難受,好難受!真可怕……
“汪汪——”
這時,屋外忽然傳來兩聲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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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海晨默默坐在右邊的車座上,不斷往回望。不知何時,外面下起雨來。他的手臂因為剛才吊過針的關係還有點麻木。他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就在陳牧野把他拉上車的那一剎那,他知道他們已經再也回不到過去的世界了。其實,這正是他想要的,自從九歲那年無意中獲得一本關於香格里拉的小書後,他就一直想離開家。他想要啟程,想要奔跑,想要遠遠地拋開那些跟他的生命緊緊聯繫在一起的人和事。為此,他學會了演戲,知道唯一能讓別人不注意他的方式——假裝幸福。他愛父母,但從未快樂過,可他還是一直微笑。
過去他把自己關閉在獨立的幻想空間中,從沒奢望有人能聽懂他的話,從沒想過有人真的會跟他同行。所以,當陳牧野在觀察室的病床邊,向他吐露這個遠行計劃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陳牧野走後,震驚才慢慢被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替代。他知道自己的狀況很差,並不適合遠行,但從沒考慮過要告訴對方實情。他坐在床邊聆聽陳牧野談他的車,他的路線,他的計劃,耳邊吹過一陣暖暖的夜風,眼前慢慢浮現出遠方的城池。那些陌生的古堡、古樸的窗子和密密相連的樹木,常常出現在他夢裡。
他別過頭去看著陳牧野。上車之後,他們幾乎沒說過話,陳牧野一直若有所思,而他一直不知該說什麼。他心裡充滿了內疚、感激和幸福,但他已經習慣於掩飾自己的感情,所以什麼都沒說。
車裡很暗,一道路燈光閃過,照亮了陳牧野的額頭,那裡有塊凹陷的傷痛清晰可見——那是三年前他企圖自殺時留下的。
在火車站附近的小路上,他們爭了起來。陳牧野執意要回s市,可他想去香格里拉,或者別的地方,總之,他不想回家。他不想再回去面對父母愁眉不展的臉。陳牧野拖著他跑,他掙扎著,突然,他倒下來失去了知覺。對他來說,這是很熟悉的感覺,每一次他都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可是他又一次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陳牧野正把腦袋往牆上撞。他奮力去拉,可還是晚了一步,陳牧野頭破血流。
“你瘋了嗎?”他喊了一句,從來沒用這麼大的力氣說過話,可就是這麼一句話,讓他臉上挨衛個大耳光。
“你再敢說這個字,我就宰了你!”陳牧野惡狠狠地說。
沒人打過他,可他喜歡這種感覺。他已經太久被當做病人了,每個人都以同情的目光看他。他膩透了!他期待有人能公平地看待他,不管用什麼方式。
“為什麼不能說這個字?”他捂著臉站了起來,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陳牧野沒回答他,卻粗暴地問:“你,你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會倒下來?”。
他簡短地訴說了自己的病情,本以為陳牧野會像別人一樣震驚,並開始給他一些病人應得的關懷,但他卻沒聽到一句類似的話。
“心臟病有什麼稀奇的!我告訴你,精神病才可怕!至少別人都知道你在幹什麼,但精神病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幹什麼!”這是認識陳牧野以來,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這讓他意識到,陳牧野家可能有人得了精神病。
“誰有精神病?”他問。
“我媽,還有我!”
“你沒有精神病!”
“我有,馬上就會有的。那病有遺傳,所以我經常會頭痛,我不想活了!”陳牧野用一隻手捂住流血的額頭,同時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就是我爸故意躲著我媽的原因。他討厭我媽,也討厭我!”
“我姐姐也討厭我。”他道,他想到了背後的那隻手,從摔下火車到現在,已經快十幾個小時了,但那隻手放在他背上的感覺,他依然記憶猶新。是的,她討厭他,不然還能有什麼東西驅使她下這樣的決心?
“你在想什麼?”陳牧野道,他雙眼望著前方,自上車後,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想到了過去的事。”他道。
“什麼事?”
“還記得那時候的你嗎?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打了我三次。”
陳牧野笑了起來。
“可是你把我推到了鐵軌上。”
他也笑了,腦海里浮現出當年的情景。陳牧野企圖阻止打算順著鐵軌去西藏的他,他們再次發生了爭執,最後,他趁其不備,把陳牧野推到了鐵軌上。誰知陳牧野的腳就此卡在鐵軌里,怎麼都拔不出來。他只想去他想去的地方,從沒想要害人。於是,在接下去的幾分鐘裡,他想盡辦法想把陳牧野的腳從鐵軌下面拉出來,可怎麼做都無濟於事。最後,陳牧野拍拍他的肩叫他放棄。
“算了。別幹了。就讓火車軋死我吧,反正我長大了也是個神經病。”
“不, 你不是。你是個正常人!”
“我是的。不然,我不會非要你去。”
“你為什麼非要我回去?”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自見面後,陳牧野就一直非要他回S市。他們非親非故,他應該也不會為他的父母考慮,。"你是想通過我找到你爸麼?”
“也不全是…其實我覺得你去那個鬼地方不正常,我希望每個人都很正常,過正常日子,但現在我發現,其實我才是不正常。你到哪兒去,他媽的關我屁事!”陳牧野罵起了粗話。
他在陳牧野旁邊坐了下來。
“陳牧野,我也不正常。假如你在這裡被壓死,我就陪你死。”
陳牧野看著他,眼睛裡泛起了淚光。他也有想哭的衝動,但哭不出來。他覺得自己就像條乾涸的小河。
“想聽我再說說香格里拉嗎?你就當我在說瘋話好了。”
“它到底在哪裡?你為什麼老提它?”
“那是夢境中的國度…”
“你以為在寫作文嗎?”
…
“喂!”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睡著了。
“你是不是累了?”陳牧野問他。
他笑笑。
“又想到了過去的事?”
他笑著搖頭。
“我突然想到了高競。”這是實話,前一秒他還在想著鐵軌上脫險的事,後一秒,高競的臉卻突然出現在車窗玻璃上,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