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
莫蘭在忐忑不安中熬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下午四點左右,趙曉天的電話才打進來。
“餵。”又是他簡短的開場白。
“是我,莫蘭。”莫蘭緊張地握著話筒。
“現在方便嗎?”
“你在哪裡?”莫蘭問道。
“我在你家樓下的綠化地帶,方便下來嗎?”
“好,好的。”她回頭朝廚房瞄了一眼,母親正在那裡跟鐘點工阿姨閒聊,“我馬上下來。”她看見警長在廚房門口東張西望,連忙朝它招招手,它快步跑了過來。
“我剛才你你們學校找你說的謝小波,他們說,他已經回家了,我知道他就住在你家對面,方便的話,把他也一起叫下來吧。”
“好的。”莫蘭答道。
雖然她沒從趙曉天的話里聽出任何異樣的東西,但還是覺得非常不安。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到底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五分鐘後,她帶著警長下了樓。
根據他說的方位,她繞過花壇,穿過大路,來到報欄對面的一處綠化地帶。那裡有成排的冬青樹,綠油油的草坪和一個小池塘,池塘旁邊是幾張被漆成綠色的長椅。
她看見一個黃頭髮的男人坐在其中的一張長椅上,正低頭看什麼東西。是他嗎?他周圍的長椅都是空的,看來不會有錯。可是,律師也能染髮嗎?她想到了梁律師筆挺的西裝,閃亮的領帶夾和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會不會弄錯了?
她帶著疑惑的心情走上前去。當她走到他跟前的時候,更是吃了一驚,她發現他另一側的長椅上居然放著一包拆開的薯片,而他的手正不斷伸進去,又掏出來……他竟然在吃薯片!再看他的打扮,雖然也穿著西裝,但西裝是舊的,沒打領帶,褲子也皺巴巴的,腳上還套著一雙運動鞋,頭髮雖然是染過的,但亂糟糟的,一看便知,他從來沒有打理頭髮的習慣。
“是莫蘭嗎?”他頭也不抬地問道。莫蘭現在發現他正在看的東西是一張複印紙,上面密密麻麻的表格和小字,她覺得有些眼熟。
“嗯,是。”她道。
他抬起了頭。
“你好。”
這是以一個蓄著邋遢小鬍子,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大概四十歲。
“你好。”她道。
“我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的趙曉天。”他迅速瞥了她一眼,又繼續低頭看他手裡的複印件,“你給謝小波打過電話了嗎?”他問道,右手則抓起薯片袋子遞到她的面前。
莫蘭連忙白手。“不,謝謝。我打過電話,他馬上就到。”她話音剛落,就看見謝小波腳步匆忙地朝他們走過來。“嘿,謝小波。”她招呼道。
謝小波朝她揮揮手,這是他一貫的招呼方式。隨後,就跟她一樣,他用一種難以相信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律師。當他抬起頭朝她看過來時,她仿佛聽到他在說:“他就是那個律師嗎?”莫蘭朝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趙曉天再度抬起頭。
“你就是謝小波?”
“對。”謝小波滿臉疑惑地注視著他。
“就是你說,在12月26日夜裡11點左右看見林致遠在雙河路的河東賓館門口閒逛的?”他面帶微笑地問道。
“是,是的,我,我看見,他在,在賓館門口。”
“你,你是在什麼地方看見他的?我,我的意思是,你,你當時站在哪個位置?”他顯然在學謝小波的結巴。
“我,我,我,我……”因為太急於想把話說的順溜一些,謝小波反而更結巴了,竟然說了十幾個我,臉憋得通紅,後面的話硬生生就是說不出來。
“小波,慢慢來,沒關係的。”莫蘭一邊安慰他,一邊狠狠瞪了趙曉天一眼,心裡罵道,這人素質真差!居然故意嘲笑別人的缺陷!
謝小波氣呼呼地蹲下身子,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寫了四個大字——馬路對面。
趙曉天從身邊的一個塑膠袋裡拿出紙和筆交給他。“寫下來。你當時的位置。”
謝小波很快就寫了一行字——馬路對面的網吧。
“你是什麼時候去的網吧,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要知道時間。”趙曉天道。
謝小波寫了下來——10點到網吧,11點半回家。
這個問題之前他們早就預想到了,所以他對答如流。
“好。”趙曉天接過謝小波遞還給他的紙和筆,“河東賓館對面是有一家網吧。我去過,那裡沒有登記制度,所以到底有誰去過那裡,沒人說得清。這大概就是你們選擇那家網吧的原因吧?以為這樣,警察就查不出來了?”
莫蘭的心咯噔一下。
“趙律師……”她才想開口爭辯,趙曉天的聲音就蓋住了她。
“河東旅館的旁邊有家百貨公司,他們的門口有探頭。我早上去看過他們的監控錄像,那天晚上10點至12點之間,你,謝小波根本就沒在網吧門口或者網吧旁邊的小飲食店門口出現過,說得跟明白點,你那天晚上根本沒去過那條街。”
謝小波臉色發白,不知不覺朝莫蘭看過來。
莫蘭也是心裡一陣慌亂,那家土裡土氣的百貨公司門口也有探頭嗎?她完全沒想到。
“這是我從河東賓館複印來的住客登記表。”趙曉天晃了晃他手裡的那張複印紙,“那上面有林致遠的登記,我―看就知道是偽造的,這是你們利用登記中的空檔自己寫上去的。當然, 還可能是用左手寫的,因為右手不可能會寫得這麼難看……你們可能以為假如警察來查這間旅館,到時候,他們會以為那是旅館服務人員作的登記,但是別忘記,林致遠犯的是殺人罪, 警方不會這麼草草了事,他們會把旅館服務人員的筆跡與你們偽造的筆跡作比對,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們登記的那個房間在12月26日有別人住在那裡。”
“這不可能。那是空房間!”莫蘭嚷道,她記得這是之前余青打聽到的空房間房號,她自己也在住客登記簿上確認過。難道會有錯?
“那的確是空房間,但沒人住,不代表沒人定。那房間早就被人預定了,從11月27日到12月27日,為期一個月。關於這個房間的登記在登記簿的第一頁。因為長包房和短期租借的價格是不一樣的。當時,你們急於在偷來的登記簿上偽造林致遠的登記,所以根本沒仔細翻看那本登記簿。”趙曉天注視著他們,露出嘲諷的微笑,“我問過旅館的服務人員,她說。昨天下午有兩個年輕人分別來租借過旅館的鐘點房,其中一個是女孩。下午兩點半左右,那個男孩說他房間的馬桶壞了,她曾經叫人去修過。就是那段時間,她離開過服務台。莫蘭,你就是乘這個機會從服務台上偷走了住客登記簿,偽造了林致遠的住宿等級。而要讓馬桶堵塞那可真是太容易了,只要把一個飲料瓶子塞進去就行了——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