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
“打,打給誰?”謝小波問她。
她沒回答,電話很快就通了,我聽到她在問,“喂,是我!你爸在嗎?……你別管……對!上次也是我……怎麼樣,他是不是故意躲著我?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怎麼?還沒回來?……我才不信!……報警?……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打來了……再打來,我就是豬!行了吧?”
她掛了電話。說實話,我從來沒聽過她用這麼粗魯的口氣跟人說過話。我有點想笑,但又有點不安,因為我聽到了“報警”兩個字,現在我對這類字眼非常敏感。
“怎麼啦?什麼事?”我問她。
她的神情好像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告訴我。她看著我,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沒什麼,我有個朋友的家裡人失蹤了。”
“失蹤?”余青從蛋糕里抬起了頭。
“沒什麼啦。跟我也不熟,不關我事。”莫蘭道。她心事重重地咬著蛋糕,過了一會兒又問,“林致遠,你媽不是一直管你管得很嚴的嗎?我就是想不通,你怎麼可能有機會跑到酈老師那裡去?”她提到這件事的時候,我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我知道她在問哪件事,我有點尷尬。
“真受不了你的好奇心。”我說。
“不能說嗎?現在都這樣了,說說有什麼啊。我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她拉了拉我的衣服,半哀求地說,“你放心,我們不會說出去的。說說嘛……”
得了,與其讓她疑神疑鬼問個不停,不如就告訴她算了。再說,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因為那兩天我爸媽不在。”我說。
“他們上哪兒去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問完這句,她立刻雙手合十地道歉,“對不起,林致遠,我知道你不想提那些事,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你可千萬別生氣啊!大不了,我請你喝可樂。……他們上哪兒去了?”
“他們說,我表叔得了重病,他們得趕去照顧。他們是某天早上,匆匆忙忙走的。後來他們說,他們是辦了表叔的後事才回來的。可是……你們看,我表叔還活著。”我說。
“是啊。那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啊。”
余青的話插了進來。“不稀奇,我媽上次也說我姨媽死了,害我以為是我鄉下的姨媽,後來才知道,那人是我媽的中學同學,我壓根沒見過。你說受得了我媽嗎?害我還傷心了好幾天呢!”
我想我爸媽一定也是為了省去解釋的麻煩,才簡化其中的複雜關係的。反正那也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我無所謂。
莫蘭在東張西望。
“對了,你表叔呢?他去哪裡了?他跟你不住一個房間嗎?”
“他住隔壁。你找他嗎?”
莫蘭好像沒拿定主意。
“你真的從沒見過他嗎?”
“沒有。他說他已經有很多年沒跟我們家聯繫了。你找他有事嗎?”
“就是,就是我那朋友家裡人失蹤的事……我想諮詢他一下。”她說,但過了半秒鐘,她又朝我頻頻搖手,“算了算了,你別跟你表叔說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反正那個人,我也不認識。”說完,她又思慮重重地拿起了吃剩下的蛋糕。
第四幕 莫蘭
高競發現莫蘭胃口不佳,滿滿的一盒飯,她才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你怎麼啦?”他問道,其實最近這幾天,他一直感覺她有點小情緒,“林致遠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他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沒有啊,我哪有不高興?”她輕聲道。她用她的黑色娃娃頭皮鞋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
他覺得她有心事。他瞥了她一眼,將一口飯送到嘴裡。
“你騙誰啊。我還能看不出你高興不高興?說吧,什麼事?”他用胳膊肘擠了一下她的肩膀,“是不是又找了新的證據,最後發現林致遠才是真兇?”
她驀然抬起頭。
“你瞎說什麼呀!怎麼會是他啊!”她瞪了他一眼。
“我開玩笑的,你這麼認真幹嗎?”他笑道。
她又狠狠白了他一眼。
“我不喜歡這種玩笑!以後不許說了!——你看著我幹嗎?我臉上又沒東西!”
他凝視著她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有點不對頭。”
“什麼不對頭啊?”
“你肯定有什麼心事。”他道,“昨天你是不是又去找過那個單小姐了?”她剛想說話,他就說了下去,“別賴,我看見了。昨天你放學後,我來找你,正巧看見你走出校門,我也就是覺得好玩,就跟在了你後面——別打斷我!我也不是第一次跟著你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又不是壞人!——我本來是想等你快到家時叫你的,想讓你陪我去超市買雙襪子,可沒想到,你根本沒回家,而又去找了那個單小姐,我看見你在她家門口的杉樹林下面,跟她嘀嘀咕咕了好半天。莫蘭,你倒說說,你現在還有什麼必要去找她?”
莫蘭警覺地盯著他。
“你站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你?”
他笑起來。
“放心吧,我沒聽見你跟她說什麼,你還是可以繼續隱瞞我的。”
她臉紅了。
“你跟單小姐聊完之後,又去過一次林致遠那個小區的保安室,我沒說錯吧?放心,我沒有去問你都說了些什麼。但是,就算不問,我也能猜出來。”他注視著她,“你一定是覺得,林致遠的案子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她低著頭,一聲不吭。
“莫蘭!”
“幹嗎呀?”她煩躁地站起身。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她走到一棵樹下,默默站了一會兒,當她回過頭來時,高競看見她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瓶蓋。他認得它,那是她在林致遠家撿到的紅墨水瓶蓋,想不到,她至今都保留著。
“高競。你說,好人,會不會幹壞事?”她問道。
“當然會囉。”他道。
這個問題讓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一定是找到了林致遠殺人的新證據,不然她不會這副表情。他心裡在盤算,是該勸她去向警察說明情況,還是聽之任之。
“如果好人幹了壞事也得受懲罰嗎?”她問道。
“當然。法律不是專為壞人設立的,它適用於所有犯罪的人。”
他的話似乎讓她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她低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高競,假如有人殺了你最親的人,而法律又無法懲罰那個人,你會怎麼做?”
沒錯了,一定是林致遠。
他知道第二天林致遠就要飛離S市,前往廣州。如果他們現在去警察局提供新線索,也許還來得及阻止他的逃亡。可是,她願意嗎?他覺得答案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