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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聽你的!”
突然之間,莫蘭覺得新的生活在她面前鋪開了道路,她的心情驟然好了起來,她笑眯眯地騰出一隻滿是泡沫的手搭在表姐的肩上。
“我相信沒過多久,我們的攤位前就會排起長龍,到時候,我們就是遠近聞名的菜場姐妹花啦!”她笑著說。
“呵呵,菜場只要有我這一枝花就行了,要是讓姨媽知道你在那裡幫我賣菜,她非殺了我不可。你可是家裡的淑女唉。”喬納似乎還有點拿不定主意。
“哼!誰叫他們要離婚的?到時候我媽要是問起來,我會說是我自己堅持要乾的,與你無關。”
“也對,誰叫他們要離婚的!”喬納點點頭,說完扭頭回了自己的房間,沒過多久,她拿來一包衣服和兩張紙。“這是我明天打算弄的菜,你給參謀一下。”她將那兩張紙塞進了莫蘭的褲兜。
9
正如陳牧野的外婆所說,原平路四百五十六號果然是一棟破破爛爛的五層樓建築。無論是外牆面還是裡面的走廊都骯髒不堪,樓道里還飄散著一股濃重的尿騷味,地板粘乎乎的,就連在走廊里來來去去的人,都好像身上積滿了灰塵。
高競屏住氣息爬到五樓,發現五〇四室的房門緊閉,他有點擔心屋裡沒人,但敲門之後,從裡面傳來一連串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了,一個穿紅色連衣裙,燙長波浪髮型的中年女子站在他面前。
“你找誰?”她的口氣里充滿了戒備。
“請問陳東方住在這裡嗎?”
“他啊……”那個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問,“你是誰?”
我該怎麼介紹自己呢?
“我是他兒子的朋友,我想找他問點事。請問他在嗎?”
“他兒子的朋友?”那個女人對他的說法似乎充滿了懷疑,但忽然她又讓開了一條道,臉上露出懶得計較的表情,“呵呵,沒想到,他兒子的朋友也會找上門來。他是不是也答應幫你找工作了?”
“哦,沒有。”高競答道。他走進屋去,發現這是一套三室一廳的公寓,只經過簡易裝修,牆壁斑駁,客廳的牆上掛著簡陋的公司招牌——東方職業介紹公司。
“你作過登記嗎?叫什麼名字?”女人問他。
登記?他看到女人從客廳的茶几上拿起一個文件夾,知道她是誤會了。
“我不是來找工作的。”他道。
“哦。那是我搞錯了。這幾天常有人上門找他問工作的事。”那女人隨手將那個文件夾丟回到茶几上。
“他在嗎?”高競試圖在這套簡易公寓裡尋找陳東方的蹤跡,但很快他就明白,一切都是徒勞的,陳東方顯然不在這裡。
“我也在找他,不知道這死鬼躲到哪裡去了!”那女人打開了窗,從外面吹進來一股熱風,她又立刻關上。
“請問你怎麼稱呼?”高競想知道她的身份。
“我姓劉,是他的朋友,也可以算是合伙人吧,他開這家公司,我也投了點錢。”她坦率地回答,隨後拿來一把掃帚掃起地來。
“劉小姐,你知道在哪裡能找到他嗎?”高競又問。
“上星期六我在門口碰到他,他說他有事去去就回來,結果那天我從傍晚五點一直等到晚上八點,他都沒露面,後來我就只好回家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女人直起身子,臉上顯出思索的表情,但看起來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頭一歪泄氣地說,“我也不知道這混蛋到哪兒去了。”
“他臨走時有沒有說起過他要上哪兒?”
“沒有。他就說有事要出去一下,馬上回來,急得像要去救火,我回來一看,他連電話都沒掛好。”女人指指三室一廳中的一個房間,高競看見門上正兒八經地貼著一個牌子——總經理室。
房門開著,裡面只有一張大號的寫字檯、一個玻璃櫥櫃,靠牆還放著一個保險柜,顯然這屋子已經好久沒人打掃了,從外屋望過去,每件東西上都積著厚厚的灰塵。寫字檯上有幾本雜誌和一部電話。高競想,如果像劉小姐說的,他臨走時連電話都沒掛好,是不是意味著,他是接到某個電話後才急不可待地離開的呢?是誰給他打的電話?
“劉小姐,你有沒有去他家找過?”
“他家?我倒是找過他兒子。”劉小姐皺了皺鼻子,“不過,這小子跟他老子不和,一聽是陳東方的朋友,連句話都不肯跟我說。至於陳東方的父母,他們早死了,其實他只有他兒子一個真正的親人。”
“那他會不會是去了哪個朋友那裡?”高競在考慮是否該提一提三年前的事,因為聽口氣,劉小姐跟陳東方像是老朋友。很多時候,朋友比家人知道得更多,那陳東方沒有告訴家人的事,會不會告訴她?
“哈!他能有什麼別的朋友?我啊,要不是看在離婚的時候他幫過我,我也不會跟他合作。”劉小姐把垃圾掃到牆角,又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了塊抹布,走進了總經理室。
“你們認識很多年了吧?”高競跟了過去。
“有十五年了,過去我們是一個廠的同事。” 劉小姐擦去保險柜上厚厚的灰塵,感慨地說,“真髒啊,這傢伙在這裡時,幾個月都不知道擦一下。”
“那你知不知道……三年前的事?”高競試探地問道。
“三年前?”
“我說的是他在火車上消失的事……劉小姐,這件事他跟你提起過嗎?”
高小姐臉上沒有顯出絲毫驚訝。
“他提過。有個女人想騙他的錢,把他推下了火車。他在外面流浪了幾個月,才靠好心人的幫忙才回了家。我說他可真倒霉,不過,”高小姐冷笑起來,“他回來後,還是碰上了一件好事,他老婆死了。”
劉小姐冷酷無情的口吻讓高競頗為意外。這女人跟陳東方的太太有什麼過節?
“我剛剛去過陳東方的家。”他小心翼翼地說。
“是嗎?”劉小姐回頭盯了他一眼,“那你肯定碰到他們家的老太婆了吧。”
高競沒有否認。
“你別聽那個老太婆胡說八道!陳東方是受騙才會娶他女兒的!那個老太婆本來是我們廠的退休工人,看見陳東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就撮合他跟自己的女兒結婚。其實她女兒神經有問題!結了婚後陳東方才發現,可那時想離婚也不行了!所以陳東方才總是不回家的!哪個男人碰到這種事不想逃?當然,那個女人正常的時候,對陳東方還是不錯的,但是發起瘋來,誰也拿她沒辦法,每隔一兩年,那女人就要被關一次精神病院!”
精神病!高競的腦海里驀然閃現出那張玻璃台板下壓著的全家福,那個瘦弱的女人穿著件花襯衫,頭歪斜著看著前方,現在想來,她的神情和姿勢是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