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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瓏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也懶得去搞明白。她現在只想知道事情的答案。
“可牧野的老爸不出現,誰來解開這個謎?”她又問。
“呵呵,你別急啊,謎底馬上就揭曉。”
她對莫蘭的話將信將疑,但還是跟著進了食堂。大概是為了熏蚊子吧,一進去,她就聞到一股怪怪的香味,那氣味一直鑽到她腦子裡。
莫中醫看見他們略有些吃驚。
“呵呵,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他笑著感嘆了一句,站了起來,“好吧,我把地盤讓給你們年輕人。”
“爸,你去哪兒?”莫蘭問道。
“警長要喝水了。你們慢慢聊吧!”他走出門去,這時凌瓏才發現他腳邊竟然跟著一條毛色黑亮的大狗。
他們陸續在一張方桌前坐下,唯一沒坐的就是牧野。
“我爸在哪裡?”他問高競。
“別急,他會出現的。”莫蘭替高競做了回答。
“如果他在,就叫他快點出來,要不然……”
“要不然你就走了是不是?”莫蘭打斷了他的話,“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雷海瓊是被誰殺死的嗎?”
“她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只想知道我爸在哪裡。”牧野的口氣冷冰冰的。
“你應該知道他在哪裡啊!”高競插了一句。他的聲音雖不大,但凌瓏看得出來,這句話就像是往牧野身上澆了桶冷水。他渾身一哆嗦,接著臉上露出一種她從沒見過的表情。是緊張,還是恐懼?不知為何,她忽然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高競,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道。
“不,你明白!”
他倆互相對視了一秒鐘,最後還是牧野先打破了沉默。
“高競,我沒時間陪你玩。如果你知道所謂的答案,就告訴這兩位小姐好了。這不管我的事。”說完,他轉身想走。這時,莫蘭在他身後嚷起來:
“陳牧野!答案現在就可以公布,兇手就是你!是你殺了雷海瓊!”
啊——凌瓏耳邊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她不知道這叫聲來自王雪,還是她自己,只發覺此時王雪臉上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而她自己,她能想像是個什麼樣,這時候幸好沒有鏡子。她不想看見自己臉上醜陋、愚蠢又狼狽的表情。
“你,你說雷海瓊是他……他……”王雪結結巴巴地想提問,但還沒說完,就被陳牧野怒氣沖沖的聲音淹沒了。
“姓莫的!我警告你不要胡說八道!你有什麼證據?!”牧野道。
“當然有證據。”
“是什麼?!”
莫蘭沒有回答他氣急敗壞的提問,而是坐下來,平靜地說:“你殺雷海瓊的動機有兩個,一是為了給你媽報仇,二是為了那筆錢。對不對?”
牧野在食堂的幾張餐桌之間來回踱步,像在思考她的話,又像是在考慮是不是要立刻衝出食堂。
“這事得先從你媽說起。簡單地說,你媽王小山是被你爸害死的。”莫蘭道。
這句開場白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都集中到了牧野身上,但他只是停下腳步,直起腰看著前方,沒做出任何回應。莫蘭繼續說了下去。
“一九九一年九月七日晚上九點四十分,你媽忽然無緣無故地跑到馬路上東張西望。有很多人看見她一邊脫衣服,一邊嘴裡叫著什麼。其實,那是她聽到你爸的喊聲後才有的舉動。她經常說自己聽見你爸在叫她。可因為你媽有病,所以她的話總被當成是胡說,沒人相信她,沒人相信她真的曾經聽見你老爸在叫她。但其實,我認為她是真的聽見過無數次。”莫蘭停頓了一下,“從你爸陳東方工作的——就是這裡——和平路第一小學到你住的D區水雲路二百弄,穿小路要不了十五分鐘。只要在晚上偷偷跑來,在窗口叫一聲你媽的名字,然後迅速離開,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你爸知道,無論你媽說什麼,別人都不會相信,所以他才策劃了這場謀殺。他先給你媽預演了很多遍,最後一次他才終於現身。當時馬路上的行人很多,如果他在前面招呼她,再找個人在她身後一推,事情不就成了?……有個警察見過你媽那案子的現場照片,他問,她在看什麼?我想,她是在看你老爸。她臨死之前都望著某個方向,你老爸就在她前面的某個地方。”莫蘭注視著陳牧野,口氣緩和了下來,“其實,很多鄰居都知道你媽的事,假如當時警察能調查得仔細些,這案子大概就不會以意外事故來結案了。”
凌瓏知道陳牧野的母親是個精神病人,她很慶幸她已經死了,不會再給她的兒子帶來任何麻煩。而她一直認為他的這個污點,可以把他們兩人連在一起。她的母親在她十歲那年就死了,自殺,原因是跟她私奔的男人又有了新歡。她覺得他們同病相憐。雖然,她從來沒同情過他。
“我媽的確死得離奇。不過,每個神經病人都有不同的死法。我知道有人撐著陽傘從七樓跳下來,還有人在自己的身體塗滿黑色油漆,半夜躺在馬路中央。相比之下,我媽的死已經屬於正常的了。我認為那就是個意外。”牧野的口氣很鎮定,望著食堂的窗外,同時又下意識地看了下腕上的手錶。
“那你爸為什麼要偷偷在這裡上班?如果他僅僅是想甩了你媽,他可以去外地啊。就算不去外地,也可以去郊區,為什麼偏偏找個離你家那麼近的工作地點?當時你們家還報了失蹤案,他就住在學校,那不等於在你們的眼皮底下嗎?他就不怕被你們發現?”莫蘭的語氣咄咄逼人。
“你是說,他在這裡上班就是為了謀殺牧野的媽媽?”王雪膽怯地看了牧野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對,就是這樣!”莫蘭使勁點頭道,“為了擺脫陳牧野的媽媽,陳東方從一九九一年的年初就開始策劃了。現在就得提提火車上的怪事了。你們想不想聽聽你們的好朋友雷海晨同學的遭遇?”
“海晨的遭遇?”凌瓏道。
“我知道他一九九一年曾經在火車上受過一次傷,”王雪輕聲道,“難道這跟牧野的爸爸也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高競插了進來。
“哈哈,你說吧。這件事你最有發言權了。我正好也可以歇口氣。”莫蘭道,她朝窗外望去。凌瓏發現莫蘭的父親剛才還在外面跟一個門衛模樣的男人聊天,此時卻已經沒了蹤影。
“好,我來說,我從頭說起。”高競很樂意接棒,“一九九一年暑假,我乘坐北京開往s市的通宵火車。在車上,跟我坐在一起的就是陳牧野父子、雷海晨和他的姐姐雷海瓊。那天夜裡,除了陳牧野之外,另外三個人都失蹤了。陳牧野報了警,我還跟他一起在車上找過人。”
“我真奇怪,你為什麼總忘不了那件事?”牧野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香菸,塞在嘴裡點了火,拉了張椅子坐下,背對著他們。玻璃窗上映照出他模糊不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