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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健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什麼時候到那裡的?”

    “7點多,沒看表。”

    “那你是幾點走的?”

    “7點半過一點。”這些都已經事先得到了證實。

    “你走的時候,是怎麼知道時間的?”

    “不知道,估計的,隨便猜的。”

    李健皺了下眉頭。

    “你離開他家後,去了哪裡?”

    “在街上瞎逛。”

    “瞎逛?你都逛了哪些路?”李健給自己點起一支煙,煙味立刻瀰漫了整個房間。

    “隨便瞎逛唄,誰記得是哪些路。”付遠似乎在笑,她的身子抖了抖,但她的臉仍然向著地,沒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你為什麼不直接回家?”

    “我懶得回家,心情不好。”  

    “怎麼心情不好?”李健一邊問,一邊回頭示意高競要著重記筆記。這是一條新的信息,之前付遠沒提到過。

    “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唄。”付遠把頭偏向旁邊,隔了會兒才說下去,“看見別人的生日那麼熱鬧,我的生日卻從來都那麼冷清,誰心情會好?我沒注意我走了多少路,也沒注意走了多長時間,我就是一直在走。”

    這個理由似乎有一定的說服力,李健微微點頭,接著問道:“你是幾點回到家的?”

    “大概8點半,也可能是9點,我沒注意。我房間的鬧鐘壞了,壞了很久了。再說,反正都是晚上,什麼時間還不都一樣?反正天晚了都差不多。”付遠冷漠地說。

    “你回到家的時候,你母親邱小眉在幹什麼?”李健問道。

    “她?我不知道,可能在她的房間裡。”

    “你再說一遍,你跟她是怎麼發生衝突的。”李健吸了口煙,又指了指付遠,“還有,問你話的時候,把頭抬起來,要回答就好好回答。”  

    付遠抬起了頭,但眼瞼仍然低垂著。

    “這個我已經說過了。我睡上床後,她突然衝過來罵我,打我,聲音大得差點把我的耳朵震聾。我氣不過,就跟她對打起來,然後,我拿菜刀砍了她,我猜她馬上死了。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腦子裡暈乎乎的,後來我就睡了。我沒想很多。”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她死了?”

    “我後來一直沒聽到她的聲音,我想她肯定是死了。——難道她沒死嗎?”付遠忽然問道,她就像個脖子落枕的病人那樣,脖子偏向一邊,眼珠卻朝他們這個方向轉來,看上去怪異極了。

    李健沒回答她的話。

    “你砍死她後,有沒有關上她的房門?”李健問道。聽到這個問題,高競意識到李健跟他注意到了自白書上的同一個問題。

    “房門?”付遠的反應慢了半拍,“關上了。”她道。

    “你確定嗎?要不要再想想?”李健提醒道。  

    付遠立刻猶豫了。她注視著李健面前的瓷茶杯,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是關上了。”兩秒鐘後,她答道,聲音比之前顯得更鎮定,“我在自白書上寫過,我用刀砍了她之後,曾經在門外聽過她的動靜。我是把耳朵貼在門上聽的,她如果睡著了,會打很響的呼嚕。後來,我又繞到她房間前面的窗子,就是後來我爬進去的地方。我在窗前站了十幾分鐘,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想,她肯定是死了。”

    付遠解釋得很完美。看來她不僅記性不錯,理解力也不差,她完全知道李健這麼問的目的,其實是在找她話里的漏洞。

    李健對付遠的回答還算滿意。

    “好,付遠,現在再來說說,桌腿是怎麼回事。”李健道。

    付遠好像忽然想到。“哦,對了,還有個桌腿。我先用桌腿把她打暈,然後,越想越氣,就到廚房換了菜刀。也許……當時我就是有殺死她的想法吧,我知道菜刀是能殺死人的……”付遠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兀自神遊了幾秒鐘才醒過來,“我把桌腿扔掉了,我忘記扔在哪裡了。你們沒找到嗎?”  

    又一次反問。但這次她沒有等李健回答,就說道:“找到桌腿是是沒意義的,它不是兇器。兇器是菜刀。”

    桌腿,為什麼一直堅持是桌腿?她是否知道這麼說意味著什麼?

    她現在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心智不正常的人。高競禁不住仔細端詳這個傳說中的“精神病患者”,忽然發現她也正在朝他望來。

    “那褲子是怎麼回事?”他不由自主地開了口,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的眼角瞥到李健正別過頭來看著他,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但沒辦法,問題已經出口了,收也收不回來了。

    “褲子?”付遠臉上閃過一種表情,是緊張嗎?

    這個反應增加了他的信心,何況李健也沒有阻止他。

    “我說的是你媽晾在房間裡的褲子。那是她的褲子,是嗎?”他問道。

    “不是她的,還會是誰的?”她反問。

    “誰洗的褲子?”他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付遠足足耽擱了十秒鐘才回答。  

    “是我。”她答道。

    她的回答立刻引起了李健的注意。

    “你是什麼時候洗的褲子?”李健神情嚴肅地問道。

    “4月2日晚上。”付遠再度低下頭,她輕聲答道。

    “可是按照你之前的說法,4月1日晚上後,你就沒再進過她的房間。”李健瞪著付遠,厲聲道,“付遠!你老實點!”

    付遠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我進過她的房間,我洗了她的褲子。”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付遠的聲音更低了。

    “我希望你們認為她死在4月2日白天。那天白天我在,我在附近的市場瞎轉,有人看見我。我希望你們不要懷疑到我,褲子如果早一天洗,早就幹了,如果是濕的,最可能是4月2日洗的。”她停頓了片刻,又道,“後來,我發現這是多餘的,你們總會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死的。但是褲子已經洗了,我也懶得拿下來。”  

    “我問你,如果不是你的同學要找你的母親,你準備什麼時候報案?”

    “我不知道,我本來大概會……再過幾天。”付遠盯著高競的筆記本,說道,“我還沒想好。後來,正好莫蘭要找她,我想發現屍體讓警察來處理屍體也好,我搬不動她。”

    “付遠,除非你在4月2日或者3日報警,否則你的褲子就白洗了!可是,你都不準備報警,哪裡談得上用一條褲子轉移警方的視線?”李健“啪”的一捶桌子,再度提高了嗓門,“付遠!你到底為什麼要在4月2日潛入你母親的房間,洗那條褲子?”

    付遠似乎被嚇了一跳,她驚恐地抬起頭,看了李健一眼,馬上又把目光移開。

    “我……我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沒想那麼多。也可能……想得太多,後來,後來就弄巧成拙了。我一開始,洗褲子的時候是想別引起你們的懷疑,後來我又改變了主意,我腦子很亂,我想……拖一下,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她……”說到最後那句,她的目光變得可憐兮兮的。可是現在高競知道那是假象,她剛才的那番話回答得非常巧妙。他相信即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如此對答如流。是什麼支撐著她,讓她在這種本應精神崩潰的情況下,還有如此清醒的意識呢?是對母親的恨嗎,還是有別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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