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真的沒有,她沒來過。”
“奇怪,那她吃的米糰是哪裡來的?”谷平自言自語,接著又問,“會不會是別人送給她的?能不能回憶一下,那天下午有多少人來買過米糰?”
王雲艷為難地笑出來。
“這個啊,谷先生,還真的沒辦法記。你別看我們這個鎮子小,現在來附近旅遊的人多,路過的人多,所以買米糰的人也就多了,我們哪記得住?”
谷平接受了她的說法。
“我聽說,住在小吳旅社的那位王先生也是你們這裡的常客,有一天,他還來過兩次。”
“那個啊,”王雲艷笑得有些尷尬,“呵呵,我們是老字號了,他喜歡我們這裡,也是可以理解的。喏,前兩天來了個老伯伯,一下子就買了三十多盒木錫米糰;還有還有,我記得有個從美國來的,一下子就買了二十多盒小葉米糰……”
王雲艷羅里囉嗦地說了一大堆,谷平朝她客氣地點頭,但神情卻絲毫沒顯出迷惑。
“可以告訴我,王海南第一次來這裡是什麼時候嗎?”谷平問道。
王雲艷不知從什麼地方找出把扇子,一邊扇風一邊說:“他第一次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十五號吧。呵呵,他問了很多問題,所以,我對他印象挺深。後來他馬上就成了我們這裡的老客戶了。這全憑我們的好手藝,就跟小亮一樣。”
莫名其妙,幹嗎提到我?我心裡不服氣地想。你的手藝是祖傳的。我的手藝可是自學的。當年我媽看我坐在門口刻木頭,就鼓勵我把這手藝練好。“小亮,你有了手藝,以後就不怕沒飯吃了。你把這行干好了,以後賺了錢沒準還能娶媳婦,生孩子呢。”我媽的話,就好像是昨天說的。
“我這哪叫手藝,騙人罷了。”我不太高興地說。
王雲艷看著我笑起來,肥胖的手伸過來,給了我胳膊一下子。
“這孩子還不高興了呢!真是的,跟你爸一個樣,沒什麼本事,就一個倔脾氣。”她說完,正好程惜言送點心出來。她拿起筷子,從三個盤子裡各夾了兩塊點心放在一個盒子裡,包好,塞到我手裡。
“喏,拿回去吃吧!”
“不用啦。”我不知所措地說。
“客氣什麼呀,這孩子!”王雲艷道。
沒來由拿人家的東西,我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這時我抬起頭,看見程惜言正笑眯眯地看著我,一雙烏黑的眼睛裡仿佛蘊藏著無限的深意。
“拿著吧,別客氣。”她說。
那片樹林在木錫鎮以北,我們到達的時候,差不多已是下午四點半。每天下午只要一過六點,我的視力就會逐漸開始模糊。這種從模糊到黑暗的過程極為迅速,通常六點半之後,我就看不見任何東西了。所以一到樹林,我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鋪開工具,忙碌起來。
這片樹林裡最多的是柏木和銀杏,我選中了一棵樹齡較小的銀杏樹,用鋸子將它整棵鋸了下來,斫清枝杈隨後又把它鋸成半米左右的樹段,用繩子綁好,裝進了我早就準備好的大布袋。就這樣,我的工作只用了近四十分鐘就完成了。我看了下手錶,現在是五點十分,時間正合適。
我很希望能儘快趕同去,在看得見微光的狀態下,享用那些王雲艷送給我的白色米糰。我們出門前,程惜言曾特地跑出來叮囑我,那些米糰是新鮮的,最好不要隔夜。所以,我準備聽她的話,把它們當做我今天的晚飯。
“喂,我好了。”我隨口嚷了一句。
可身邊卻沒人答應。我轉過身,發現剛剛還在我身後低頭沉思的谷平不見了。
“谷平!”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叫了一聲。
沒人回答。
“谷平!”我又叫了一聲。
這時,我前方的樹叢里冒出一個黑黑的捲毛頭來,我知道那就是他了。奇怪,他躲在那片樹叢里幹什麼?
“谷平!你在於嗎?”我走了上去。
谷平直起身子,我模模糊糊看見他手裡拿著些綠色的草狀物。
“那是什麼?”我問道。我知道他不會是因為喜歡這種綠色植物才把它們摘下來的,他做什麼總有他的道理。
“好像是種特別的植物,你聞聞。”他把那幾株小草拿到我跟前,一股異常辛辣的香氣撲鼻而來。啊!那味道!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我剛才沒注意,原來他采的竟然是它們!我當然知道這股味道意味著什麼,我聞過,還相當熟悉。但是,他又是從什麼地方聞到的呢?按理說,他不應該有機會聞到這股味啊?“怎麼樣?有印象嗎?”他問我。
我鄭重地搖頭。
“沒聞過。”
“這幾天我總覺得有股味在我鼻子前面飄來飄去的。剛才我在你旁邊休息的時候,忽然又聞到了這股味兒,於是就找了找,沒想到,還真的找到了。這應該是你們當地的特色植物吧,知道是什麼嗎?”
我漫不經心地搖頭。
“不知道。我們該回去了吧。”我把布袋口收緊,扛上了肩,打算把這些木頭捆在他的摩托車上。
谷平卻仍盯著手裡的小葉子。
“我覺得它有點眼熟,回去要查一查……不管它是什麼,今天晚上我都要弄清楚,它到底有什麼功效。”他說。
他的話使我忽然想起,走出蘭芝米糰店的時候,谷平曾向王石艷要過一些做米糰用的各式野菜和草籽。他想幹什麼?檢驗那些野菜的來源嗎?
直到我心神不寧地吃完晚飯,谷平才告訴我,今晚他要在自己的房間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準備檢驗他今天帶回來的無名小草中是否含有毒成分;第二,要對那幾根從薛寧房間撿到的毛髮進行化驗。
“你帶顯微鏡了嗎,”我問他,我不知道他怎麼才能進行這些複雜的檢驗工作。
他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放在桌上,我聞到一股化學藥水的味道。
“我從縣警察局借了一個顯微鏡來,另外我還弄了些氯氧化鉀溶液、亞甲藍溶液和烷烴液。”
這些化學名詞聽得我一頭霧水。
“那些是什麼?”我問道。
“用來檢驗毛髮性別的,”谷平在叮叮噹噹地準備試管。“縣警察局的法醫化驗室居然明天開始要裝修,現在,他們的實驗室被臨時搬到另一棟樓的五樓去了,我實在懶得爬樓梯,所以今晚就暫時把你這裡當我的實驗室了。反正你爸也不在,呵呵。”
“沒問題。你只要不把我家燒了,怎麼樣都行。要我幫什麼忙嗎?”我又問。
“如果方便的話,把你所有的工具都給我搬來吧,我忙完實驗就去檢查你的工具。怎麼樣?你會不會介意?”谷平的聲音裡帶著笑。
“沒什麼,想查就查吧,”我道,“我已經把我平時用的新工具和原來放在門背後的舊工具都統統攤在工場的地上了。你等會兒忙完了,自己去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