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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門上,伸出手輕輕掠過額前的頭髮。
“你們一直讓他沒日沒夜地解剖那些噁心的屍體,現在他都三十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想不到那麼拼命,最後還會被當成殺人嫌犯,”她重重嘆了口氣,灰褐色的眼睛又朝他望來,“這位先生,谷平是不會幹這種事的,其實他只對死的東西有免疫力,根本不敢對活的東西動刀。在農場時,他連一隻雞都不敢殺。你是他的同事,我希望你能信任他。”她用傾訴的語調說。
農場?王立不明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他只是覺得,她的目光和語氣似乎意味著他把谷平帶走是種背叛行為,不僅背叛了同事之間的友誼,還背叛了最起碼的仁義道德。
“其實,我也不相信他是兇手。”他終於說了心裡話,他看見她眼睛一亮,“但是……”該死,他居然忘記自己後面要說什麼了。他只看到她慢慢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胸膛。
“那就拜託你了。”她道。
別墅走廊黑洞洞的,小林走進去打開了燈,阿冒才放開了她身後的衣角。
“阿冒,你的膽子真的比老鼠還小!”她輕蔑地說。
“膽大的人一般死得更快。”阿冒不服氣地頂了她一句,但見她兀自朝樓上奔去,馬上又忙不迭地跟了過去,“喂,你跑那麼快幹什麼!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樓下,我們剛剛不是說好的嗎?”他又急又怕地輕聲埋怨道。
他們一起來到阿冒的房間,現在這裡已經被打掃乾淨,床上的被褥和睡衣都被疊好了放在沙發上,窗門緊閉,地板上只留著一個清晰的用白線畫的人形。在距離人形大概一米左右的地方,還有一個白色的圈。
“那是什麼?”小林問道。
阿冒根本不敢回頭去看。
“那是笑面虎的人頭滾落的地方。”
小林嚇得縮了下肩膀,趕忙移開目光。
“你的照片錄像都存放在哪裡?”
“當然是這裡。”阿冒指了指桌上的手提電腦,但不等她坐到電腦前,他立刻又說:“我們還是拿著它到我哥的辦公室去看吧,我不想待在這裡。”
“好吧。”她立刻同意。
其實她也不想在這裡久留。剛才聽阿冒說了之後,她總覺得無論怎麼迴避,她都能看見那個畫在地上的白色圓圈——人頭!想想就毛骨悚然。
“那就快走吧!”阿冒抱著手提電腦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房間,小林尾隨其後。
常豹的辦公室在底樓。阿冒進屋後,先開了燈,隨後在靠牆的一張小桌前打開電腦,在文檔里尋找起來。
“我不知道有沒有那個人的照片。不過,前些天我哥他們在別墅搞了個聚會,當時我是拍過一些照片,印象中烏鴉也在。他負責送茶水飲料什麼的,他在這裡就是個小嘍囉,專門干點零碎的小事,我沒太留意他,也不會專門拍他,所以即使有他的照片,肯定也在背景里,得花點時間才能找到,你等等啊。”他滾動滑鼠,開始仔細查看每一張圖片。
“沒關係,你慢慢找。”小林拉開了常豹的辦公桌抽屜。
“嘿,你幹嗎?”阿冒眼睛盯著電腦問道。
“警察應該已經翻過這裡了吧。我現在只不過是尋找點殘餘剩渣而已。”小林打開抽屜里的那盒雪茄,拿出一根來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你哥抽雪茄?”
“嗯,是啊。每次他抽這個,我都覺得味道好沖。”
“你哥結婚了嗎?”
“沒有,不過他有很多女朋友,”阿冒慘然地笑了笑,“他本來說,打算五十歲結婚的。到時候看哪個女人給他生兒子,他就跟誰結婚,但是現在……”
“在這方面,你跟你哥還真像。”小林忍不住諷刺道。她最討厭用心不專、到處留情的男人了。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跟阿冒這樣的花花公子做了這麼多年的好朋友。
“他也是發財後才這樣的。以前他有個女朋友,兩人好了很多年,那女的我也見過,只是自從我哥有了別的女人後,他們就分手了。”
“你哥一共有幾個女朋友?”
阿冒搖頭。
“我也不知道。總之是不少。最開始的那個比他小很多,對他很好,他混得不怎麼樣的時候,那個女的還到夜總會去當小姐養他,但我哥發跡後,兩人還是分了手。”
你哥真不是東西!小林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這句話。
抽屜最裡面有本小照相簿,出於好奇,她把它拿了出來,發現它已經有些年頭了,儘是些泛黃的老照片,翻到最後幾頁時,她停住了。
“喂,這是你哥嗎?”她把照相簿拿給阿冒看,那上面有兩張一男一女的合影。
“是我哥,這女的大概就是我剛才說的女人。時間長了,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應該是她。我那時候叫她安娜姐的,那是她在夜總會的花名。”
照片上的常豹看上去較年輕,赤裸的胸膛前掛著一個黑色的雕龍護身符,赤裸的手臂上文著條彪悍的蜥蜴;一個長發女人依偎在他身邊,濃密的劉海幾乎遮住她的整個額頭。看得出來,當時兩人的感情很不錯,他和她都笑得很幸福。
“這個女人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大概嫁人了吧,我哥當初給了她一筆分手費,後來就不知道了……喂,別看那個了……我找到了,”阿冒盯著電腦屏幕,自言自語,“沒想到,我還真的拍到了這混蛋的照片。”
小林趕緊走了過來。
電腦屏幕上的照片是在室內拍的,地點就是樓下的客廳,當阿冒的手指向門邊的一個人時,小林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谷平!真的是谷平!不!簡直就是谷平的翻版!
“我沒說錯吧?”阿冒瞅著她的臉,低聲道。
“真的……很像。”小林艱難地咽了下口水。
“呵呵。”
“可是我堅信他不是谷平。”
“那你要證明給我看。”阿冒道。
小林從包里抓出一包薯片,撕開袋口,開始肆無忌憚地大聲嚼起來。每當覺得心情焦慮不安的時候,她就特別想吃垃圾食品。
她一邊吃,一邊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谷平,不,烏鴉站在門口,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手裡托著一個盤子,上面還擺著幾樣點心。
“喂,你看他站直了嗎?”
阿冒把手伸進薯片袋子,拿了一塊放進嘴裡,歪頭打量照片裡的烏鴉。
“他站直了。”他道。
“你看,他其實是靠牆站立的,他的頭頂接近這裡,”小林用手指在照片上的某個地方點了點,“也就是說,他的頭頂在油畫下面,你看門口的這個花瓶頂部跟他的頭頂其實差不多高。油畫現在還在嗎?”
“當然在。”
“花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