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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注視著他,停頓了下才回答。“我能。”

    曾樹發誓,一定要讓哥哥谷平付出代價。

    這些年來,他一直巴望著能跟媽媽一起離開S市,到X市與哥哥同住,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討厭S市那個虛偽的繼父和那個自以為天下最美的乾姐姐。聽媽媽說,薛雲還曾經是哥哥谷平的女朋友。他真不明白,最聰明的哥哥怎麼會看上這麼個裝腔作勢,連眉毛都沒有的女人。有一天晚上,他起來上廁所,正好看見薛雲卸了妝出來。他嚇了一大跳,以為碰到鬼了。後來他把這件事告訴媽媽,還被笑話了一通。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只不過是把眉毛颳了,想畫出更好的眉形。”

    什麼眉形不眉形,他才不管,他就是討厭薛雲!而且,薛雲還喜歡赤腳在家裡走來走去,害得他到哪兒都聞到一股臭腳丫子味,想想就噁心。還有她的老爸,總是一大早在陽台練氣功,光著上身的他,看上去就像個脫了殼的烏龜。有一次,他將金魚扔在他身上,害他破了功,為這件事,媽媽把他臭罵了一頓。總之,他就是不想住在S市,所以,當他知道媽媽離婚後會帶他去X市跟哥哥團聚後,非常高興。臨行的那天晚上,他還向媽媽要了張哥哥的照片,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面。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哥哥會那麼討厭他。雖然從媽媽嘴裡,他也知道哥哥不太喜歡他,但這次相逢,是他第一次親身感受到哥哥對他的態度。“別來煩我!給我走開!”“曾樹!”“廢物!”哥哥不僅對他大呼小叫,還忽視他,輕視他!從小到大,從來沒人對他這麼壞!他發誓,一定要讓哥哥嘗嘗後悔的滋味!他決定離家出走。

    假如我一個晚上不在家,看媽媽會怎麼教訓你!我跟小六子住在一起!你們別想找到我!只有我願意,我才會讓警方發現我,到時候如果有報社的記者採訪我,我就告訴他們,你虐待我!我要讓你很丟臉很丟臉!對,就是你把我逼走的!三十一歲的哥哥逼走十歲的弟弟!差勁!

    他一邊為自己的復仇計劃興奮不已,一邊疾步朝遊樂場走去。他現在要去找他新交的朋友——小六子。小六子跟他一樣,也會玩旱冰,只不過小六子比他滑得更熟練、更好。那天,他們第二次見面就進行了一場比賽,結果是五局三勝,小六子贏了。為此,他請小六子吃了冰淇淋。

    “那是什麼?”吃冰淇淋的時候,從小六子的口袋裡掉出來一個信封。

    “嘿,別動,這是人家讓我送的信。”  

    但他還是打開了信封。裡面有張卡片,卡片上有條用黑墨水畫的怪魚和一句話:黑背魚即將光臨。

    “黑背魚是什麼?”他把卡片塞進信封還給了小六子。

    小六子神秘地朝他眨眨眼睛。

    “是個遊戲。有人讓我把卡片交給一個人,然後對他們說,他們快死了。”

    “死?”

    “嘿,別緊張,只不過是個遊戲。接到卡片的人,今天晚上會收到一份裝了鞭炮的黑魚。知道嗎,我還能得到二十塊錢。”小六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二十元的紙幣在他面前晃了晃。

    “真好玩。他只要一個送信人嗎?”曾樹神往起來——裝了鞭炮的黑魚,多有意思啊,他真想加入這個遊戲。

    小六子聳聳肩。

    “他只要一個。”

    “真沒勁!”

    “沒關係,以後要是有這種事,我叫上你。那人不錯,我跟他談得來,”小六子朝前面一指,“瞧,那就是他。呵呵,知道嗎,他住在地下。”  

    曾樹只看到一個男人背影,那人沒哥哥魁梧,也沒哥哥高,是個很普通的人。他看見那人正在抓額頭。

    “什麼叫‘住在地下’?”他問道。

    “地下就是地下,”小六子沒興趣談論這個,得意洋洋地說,“喂,你知道嗎,收信人聽說是個很囂張的麵館老闆,總是把發霉的麵條混在好麵條里。嘿,是該整整他。”

    “那要是你被抓住怎麼辦?”

    “我才不會!我八歲就開始送報紙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而且我還有旱冰鞋。那個人也說,他是看中了這點才挑選我的。如果逃得快,我還能再得二十元。”

    那天,他跟小六子分別時約定三天後在公園的遊樂場見面。小六子還答應到時候請他去家裡坐坐,原來他家就在公園旁邊。每天早晨九點前和下午三點至五點,他都會來公園練旱冰。

    “我家沒人。我爸坐牢,我媽跑了,我哥在混黑社會。如果你願意,可以來我家住幾天,反正我也是一個人。”臨別時,小六子曾經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曾樹覺得,現在正是他跟小六子團聚的最佳時機。

    然而,他在遊樂場周圍轉了好幾圈,又在遊樂場旁邊的長凳上等了好久,始終沒看到小六子的身影。於是,他只得向附近賣玉米棒的大娘打聽小六子的消息。上次他看見小六子曾跟這位大娘攀談過,想來他們應該認識。

    可大娘告訴他,她已經好幾天沒看見小六子了。

    好幾天沒來了?曾樹覺得很奇怪。他又向遊樂場旁邊另外兩個溜旱冰的男孩打聽。其中一個男孩告訴他,幾天前,他曾經看見小六子在遊樂場旁邊跟一個男人說話。

    “是什麼時候?”曾樹問道。

    “幾天前。”那個男孩含糊地回答。

    “哪一天?”

    “就是前幾天,我看見你們在一起吃冰淇淋來著。”另一個男孩踩著旱冰鞋從遠處滑過來,在他面前站定。

    “就是那天?”

    “就是那天。”

    “後來呢?”  

    “他跟那個男人在這裡說話,後來就朝那邊走了。”那個男孩指了指遊樂場後面的樹林。

    “後來你們還見過他嗎?”

    兩個男孩同時搖了搖頭。

    “是什麼樣的男人?”

    兩個男孩又同時搖頭。

    “不知道,沒注意。”其中一個答道。

    “那麼,你們最後見到小六子,是看見他去了那邊的樹林?”

    “是的。”

    曾樹知道小六子現在不可能在樹林裡,但他還是順著男孩們指引的方向走去。

    在行進的過程中,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不斷從他腦子裡蹦出來。小六子在哪裡?他怎麼會不來了?他自己說,公園就是他的地盤,他每天都會來。可是為什麼不來了?這跟那個把刀丟在哥哥抽屜里的男人有關嗎?

    他見過那個男人的背影,兩次。一次是在公園裡,是小六子指給他看的。另一次就是在哥哥家裡。他之所以能肯定那是同一個人,是因為兩次見到那個人,他都穿著同樣的衣服,深藍色的工作服、牛仔褲、藍色帆布鞋。而且兩次,他都看到這個人在做同樣的動作——他在抓額頭。

    當這個戴著口罩的男人站在門口對他說,需要檢査衛生間的設施時,他沒有任何懷疑,立刻就開門讓他進來了。然而,當這個自稱修理工的人離開時,他無意中看見這個人在走廊里做的小動作,記憶之門突然就打開了。他意識到這個人正是他白天曾經在公園見過的。於是,等那個人走進電梯後,他立刻乘另一部電梯跟了下去。這個男人離開電梯時低著頭,口罩已經解開了,那張臉清晰地映照在地磚上,正好被他看見。要不是當時那個門衛搗亂,他想他一定能把這人看得更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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