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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出了他的聲音,也看清了他的臉,但她並沒有把槍移開。
“你在幹嗎?練習瞄準射擊?”他說話的聲音倒是很平靜,好像壓根兒不信她會開槍。
她瞪著他,他們在黑暗中僵持了幾秒鐘,她才緩慢收起了槍。
“你怎麼會來?”她問道。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徑直走到牆邊打開了燈。
“這幾天你到底在幹什麼?我打了你無數電話……”接著,他的手在鼻子前揮了揮,“一股酒味。”
她注意到他正盯著茶几上的一堆酒瓶。
“我的部門被撤銷了。”
“我聽說了。”
“然後是我媽……”
“我已經知道李老師的事了。——要擁抱一下嗎?”他作勢要抱她。
“去你的!”她朝他揮揮手,“昨天下午,她去上廁所時,倒在了地上,後來昏迷了一陣……不管怎樣,她現在解脫了。”她有點想哭,但是忍住了,“你怎麼會來?”她又問。
“她去看過我。”他道。
她沒聽明白。
“兩周前,她去過我的辦公室。”
他撿起地上的一件衣服丟在沙發上。
她吃驚地看著他。
“你說她去看過你?!”她問道。
“是的。她去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氣色不好。她告訴我,她得了胰腺癌。”
“那是去年12月底查出來的,她發現體重莫名其妙地在減輕……我真沒想到,她會去找你。你們多久沒見面了?”
“大概三年吧。但每年聖誕節,我都會給她寄賀卡。有時候,她也會打電話給我。”
“呵呵,我知道。她去找你有什麼事?要留遺產給你?”
“她要我答應她,她一旦去世,就由我來解剖她的屍體。”
這句話讓她酒醒了一大半。
“解剖——屍體?!”
“她說她會確保自己被土葬。”
“對,這是她要求的,她說她要葉落歸根。”她楞了一會兒神才開口:“……她還把這條寫進了遺囑。她說如果我把她火葬,她就取消我的繼承權。其實,她已經給自己選好了土葬的墓地。可我實在不明白,她真的讓你……?”
他朝她點點頭。
“屍體現在在哪裡?”他問道。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清楚。她還交代我一件事。她讓我在她死後,到一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蚯蚓酒吧。你知道嗎?”
“蚯蚓酒吧?”她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對,你聽說過嗎?”
“我去過幾次……她怎麼會提起那裡?”
“不知道,她說那裡會提供我喜歡的中式點心。”
“她就是讓你去品嘗中式點心?”她笑道。
“她還讓我去找那裡的一個鋼琴師。她有件東西要交給他。”
她禁不住皺眉,“是什麼東西?”
“這我不能說。你跟我一起去怎麼樣?”
她朝他笑。
“這也是她的指令?”
“那倒不是。只不過,既然這事跟你媽有關,我覺得你最好一起去。”
她像泄氣的皮球那樣倒在沙發上,“還是你自己去吧。我沒力氣,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反正你會告訴我的,是吧?”
谷平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我知道你跟言博正在辦理離婚。”
“哈!她倒是什麼都跟你說。對。就像你看到的,”她環顧四周,“我現在就剩下這間房子了。我的工作完了,我媽走了,言博也走了。說實話,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她指指門,“如果你走出這間門,就算是幫我忙了——”
他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那幾個酒瓶,“她說,她在調查你丈夫的情人。”
她又是一驚,禁不住坐直了身子。
“她查到些什麼?”
“她沒說。那個女人是不是叫舒巧?”
“對。沒錯。”
“她還說了什麼?”
“滴滴,滴滴。”一陣簡訊發送的聲音。她東張西望找她的手機。
“掉在你的拖鞋裡了。”谷平把手機扔給她,她沒接住,掉在了地上。
她打開手機,果然是一大堆簡訊和未接電話。最新的一條簡訊就是她的情敵舒巧發來的:“今晚十一點,我在百花路22號蚯蚓酒吧等你。有東西要給你。”她居然也約我去蚯蚓酒吧!還真是巧!
“誰來的簡訊?”谷平問她。
她不作聲。
谷平搶了她的手機,翻開看了一眼,馬上又還給了她。
“你還是去換件衣服吧。”他上下打量她後,說道。
半小時後,他們一起來到蚯蚓酒吧。
“她到底要你帶給他什麼?”進門的時候,她小聲問。
他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舞台上,有個打扮妖艷的女人正扭動著身體用低沉的嗓音唱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
“好像沒看到什麼鋼琴師……今天不知道有沒有鋼琴表演……”他道。
他們兩人擠到吧檯前。他敲敲桌面,酒保湊了過來。“我要一杯礦泉水,另外我聽說你們這裡有中式點心供應,都有什麼?”
酒保朝後一指,那裡有塊黑板,上面寫了一些熱賣點心的價目。
“春卷?你們有春卷?”谷平興奮地問。
酒保不太熱情地嗯了一聲。
“我要吃,你要嗎?”他回頭問她。
她連忙搖頭,“誰會在酒吧吃春卷?”
“春卷是我最喜歡的中國小吃。無論在什麼地方,只要有春卷,我都要吃。給我兩份吧。”他興高采烈地說。
“谷平,快告訴我,我媽到底讓你找那個鋼琴師有什麼事?她不會無緣無故……”
他作了手勢,意思是讓她先等一等。
“我想問一下,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個鋼琴師叫周同?”他問酒保。
“你找他?”酒保的眉毛滑稽地向上挑了挑。
“是。他今天休息?”
酒保朝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他不是今天休息,而是永遠休息了。”
“你是說……他被解僱了?”
“他死了。”
“死了?”她插了一句。
“幾周前,他幹完活,在門口的電話亭打電話,結果被人刺了幾刀。據說是流竄犯乾的。”酒保的臉上沒有絲毫悲傷和遺憾,“說實話,我不喜歡這小子。他陰沉沉的,從來沒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