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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如果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旅館內部,那麼,旅館周圍的地方也許是不錯的藏屍地。前面有院子,後面距離樹林不過幾十米遠,但這樣的話……”她忽然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旅館的受害人數又不一樣了。”
“會不會那是他從別的地方運來的屍體?”谷平兀自猜測,“一座鬧鬼的房子,是毀屍滅跡非常好的場所。因為沒人敢來看個究竟。”
“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的話。那就真的不知道了。如果有蟲子的數量,和它們活動的天數,那麼,我也許可以大致算出它們消耗了多少能量,也就能算出,它們吃了多少東西,可現在……”他搖搖頭,背起工作包,向樓下走去。
“從什麼地方能弄到這些蟲子?”她跟在他身後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有人專門繁殖這些蟲……”谷平突然在樓梯口站住,“正規的法醫實驗室一般會養一些。因為有時候需要蟲子去清理骨頭上的剩肉。”
言博露出噁心的神情。
“看來兇手不僅有法醫常識,還得有門路能弄到大量的蟲子。”她腦子裡閃過王署長的臉,她越來越覺得這麼一個見識淺薄的鄉下警署的署長不可能具備這樣的能力,也不會有這樣的意識。如果他殺了人,他首先想到的應該就是找個地方埋了。
“我也覺得那個什麼王署長不可能做這麼複雜的事。”谷平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
“那舒巧呢?她有辦法弄到那麼多蟲子嗎?她有能力操作那次大屠殺嗎?”
她跟谷平一起朝身後的言博望去。
“15年前,她只是個學生。不,我認為她做不到。”言博說得很肯定。
“你到底有多了解她?”她盯著他的臉。
“好,讓我也來分析分析。”言博抱起了胳臂,“殺那麼多人,並能全身而退,不僅需要一股瘋勁,更需要冷靜的大腦。而舒巧肯定不是這兩種特質並存的人。她只有瘋勁。你說她因為衝動殺了某人,我可以相信,可你說她殺了那麼多人,殺人之後,先把屍體藏起來,後來又回到這裡放蟲子吃了屍體,我怎麼都不相信。她沒那種本事,她怕蟲,而且殺完一個人,她肯定就已經精神崩潰,痛不欲生,瘋瘋癲癲了。”
沈異書不知道谷平怎麼想,但她至少是被暫時說服了。
“其實,她只是個為情所困的女人。”言博道。
那輛飽經風霜的小貨車就停在旅館的後院。她一看見那輛車就想起父親當年的模樣。他總是坐在車裡抽菸,要不就是站在車門口抽菸,或者是嘴裡叼著香菸在卸貨。她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她那麼討厭別人吸菸的緣故。她厭惡鄙視所有喜歡抽菸的人。言博不抽菸,當年也是吸引她的一個優點。而谷平也不吸菸,他們才能成為朋友。養母也討厭吸菸者,為此,她做過一個總結,“所有菸民都是笨蛋,因為他們要借著煙霧掩蓋自己拼命動腦筋的傻樣。”她一直很喜歡養母的犀利。
岑洋跟著他們來到後院。
“這車我也難得開,一般一個星期就開一次。出門買點東西用用。”岑洋掏出鑰匙,打開車門,車門發出一陣吱吱嘎嘎的響聲,“你們到底想看什麼?”他問道。
“只是檢查一下車的內部。”她答道,“我們可能得忙一陣兒。”
“行,你們忙。”岑洋看著谷平鑽進車廂,朝她笑笑,邊朝後走邊道,“有什麼事叫我,我就在那裡。”
她朝他笑著點頭。
“你叔叔人不錯。”言博望著他的背影道。
“是啊。他一直是個好人,只是沾染了一些惡習罷了。這是他父母的責任,也就是我的爺爺奶奶。據說他小時候每次偷東西回來,我奶奶都會誇他顧家。”
她一邊說,一邊跳進狹小的貨車車廂。
那裡幾乎沒什麼東西,只有兩個蛇皮袋和一個舊輪胎。車廂的地板很髒,沾滿了零星的油污,還有很多諸如紙屑、空食品袋、瓜子殼、舊橡皮筋之類的雜物被丟棄在那裡。她蹲下身子,舉起手電筒在角落裡搜索,不一會兒,她發現一根長頭髮,連忙將它裝進早就預備好的小塑膠袋。
“你找到什麼?”言博在車下關切地問。
“一根頭髮。不知道有沒有用。”
她繼續搜索,過了一會兒,又在另一個角落發現幾根長頭髮。
“當時女屍可能被放在這裡,他們用草蓆卷著她。”車廂的地板上有幾根看上去像從草蓆上掉落下來的草稈。
砰砰!谷平在車前座敲敲他們中間的那扇玻璃窗。
“你發現了什麼?”她忙問。
“他們當時真的沒好好查這輛車,”谷平在玻璃窗另一頭大聲對她說,“有可能連查都沒查過。”
接著,他跳下車,沒多久,他出現在她面前。
“看看這個。”他的鑷子裡夾著一張黑白照片。
當她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時,她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言博!”她嚷道。
言博早已看見谷平的發現,躲到了一邊。
“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我從來沒上過這輛車,我從來沒有……”他話還沒說完,她就跳下車,衝到了他面前。
“這是你!你的照片!你當年的照片!你的照片怎麼會掉在這輛車裡?”
“在駕駛座下面的夾縫裡。”谷平補充道。
她盯住言博的臉,她在等著他的答案。
“這顯然是張證件照片,上面還有半個鋼印……”谷平舉起放大鏡對準那張照片,“……信義中學……”
“這是學生證?!你的學生證怎麼會在這裡?”因為憤怒和緊張,她的臉漲得通紅。他到底還瞞了她些什麼?他在這個案子裡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他一直都在說謊嗎?他,言博,難道一直在她面前演戲?
言博的臉則青一陣白一陣的。
“你現在不說,將來也得說!黎江可不像我對你那麼客氣!言博!”她衝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當年到底幹了什麼!”
“我沒幹什麼!我只是跟舒巧睡了一覺!就這樣!”言博大聲回答了她,隨後懊惱地走到院子的另一邊。
“在車裡?”她跟在他身後。
言博不說話。
“言博!”
“對!就在車裡!”他煩躁地回答。
“什麼時候?——等等,你那天真的沒上車?”她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真想一拳朝他的臉打去。
“不,我上車了。”他回過身來看著她,“但是,我沒有馬上回家,我在縣賓館住了一個晚上。”
“為什麼?”
“因為我想再見你一面。我想問你有沒有空,我想讓你當我的嚮導,陪我在這附近玩一圈。當然這只是藉口,我只是想接近你罷了……”他發現她正充滿懷疑地看著他,立刻提高了嗓門,“我說了那時我就喜歡上你了!那時候從來沒一個漂亮女孩對我這麼好。我想再跟你說說話,我想再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