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她迅速在記憶中搜索養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企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來確定養母是否曾經旁敲側擊或者試探過她,可是,一無所獲。養母甚至從未在她面前提過J省。她如此守口如瓶是因為她相信養女的清白,還是因為,十幾年的母女之情,讓她決定把這件事壓住,一直裝聾作啞?
“……她問我在哪裡工作。我就告訴她了。”言博還在說,“想不到幾個星期後,她突然出現在我們的事務所,變成了我的同事。然後有一天,她又突然告訴我,她有一個我們的孩子,並且那孩子已經14歲了。”言博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
“舒巧的心理醫生,你知道他叫什麼嗎?”黎江問道。
“好像姓陳,名字我不知道。也是個女的。她說她過去有一段時間,一直在看心理醫生,因為她覺得自己間接害死了母親,心裡一直很內疚,一直走不出來——”他再度停住,深深嘆了口氣,“所以,她說她覺得,如果能找到我,我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也許能夠告慰她母親的陰靈。——這是她的原話。現在聽起來,很像是個幌子。”
“真好笑,你現在把她當成騙子了。可當初我問你的時候,你卻說,她是你初戀情人。”她的語氣里不無嘲諷。
他朝她苦笑,“她的確算是我的初戀情人。”
“她那時候可不是什麼美女。你看上她什麼了?她心靈美?”
他沒立刻回答。
“異書,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過了會兒,他望著窗外說道。
“難道你不止她一個初戀情人?”
他別過頭來看著她,目光溫柔而銳利。
“我知道你是誰。”他道。
她心頭一驚,但是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就是那個旅館裡的小丫頭。”
車廂里安靜了幾秒鐘。她注意到正在低頭髮簡訊的黎江抬起頭朝他們望過來。
“我不明白,你說清楚點……”她不明白言博怎麼會知道她是誰,難道是養母告訴他的?可她覺得不可能。養母即便知道她是誰,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更不會跟任何人談論養女的過去。那言博怎麼會知道她是誰?
言博伸手探入懷中,從裡面取出錢包,翻開夾層遞到她面前。
那是一張舊照片,照片中的清秀女孩站在旅館的門口正咧開嘴對著鏡頭笑。天哪,她心裡尖叫了一聲,隨即抬頭盯住了言博。她得好好打量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是那個當年給她拍照的年輕人嗎?他是那個戴眼鏡的大胖子嗎?天哪,她根本不記得他的長相了。
可是,言博在朝她微笑。
“沒錯。就是我。你恐怕已經不記得我了……”他有點羞澀地收起了錢包,“但是我記得你,那時候,從來沒有一個漂亮女孩願意跟我說那麼多話……”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敢相信眼前英俊瀟灑的他,就是當年的大胖子。他之所以會跟舒巧在一起,就是因為他自己當年的長相吧。也許他從未愛過她,但她卻覺得兩人很相配,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你知道嗎?”他興高采烈地說,“我後來按照你說的,每天晚上只吃一根黃瓜,午飯和晚餐減半,一年瘦了50斤。第二年我去找你,想讓你看看現在的我,可是,他們卻告訴了我那家旅館發生的事。他們說你跑了,他們還說……”他頓了頓,“你是嫌疑犯。”
最後的三個字再次像針一般刺痛了她。他為什麼要在現在,此時此刻,說這些?這些話為什麼不是他們單獨見面的時候說?他為什麼要當著其他警察的面跟她提這些不堪?他當然不知道,她的身份早就被揭穿了。那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是單純的懷舊,訴說往事,還是想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向她?他是不是想假裝不經意地告訴別人,她才是真正的嫌疑人?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是在為舒巧開脫?可是舒巧很可能已經死了,那他又是為了誰?
等等,他出現在旅館是在出事的前一天。雖然她當時送他去了最近的車站,可其實,她並沒有看見他上車。而她也並不總在帳台上。他會不會乘她不注意又回來了?也或者,他其實本來就住在店裡?她還記得,他進來的時候,只背了一個雙肩包。如果是出遠門的人,會不會行李太少了?如果,他本來就住在店裡,那麼他跟她搭訕,也許純粹是另一種意思……她想到了那個失蹤的房客,禁不住渾身打了個寒噤。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她半是狐疑半是敵意地盯著他的臉,現在,她真該重新審視這張臉了。
如果他就是“那個人”,那他之前說的所有的一切都該打上一個問號,包括他在養母的辦公室門口遇到舒巧這件事。因為養母已經死了,這就是所謂的死無對證。
“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警署辦公室,你簡直就是那裡的一道風景。”言博侃侃而談,全然不把她的敵意當一回事,“我最初是被你的容貌吸引,緊接著,我就覺得你跟我過去認識的那個女孩很像,但我不敢肯定。有一次我送你回家,看見一張你小時候的照片。那是你跟你母親的合影。我發現你跟賓館裡那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而且,我還拿了你的頭髮,我將它跟15年前你留給我的那根頭髮作了對比,證實是一個人的——你的一根長發粘在我包上,我就收起來了——所以……”他看著她,沒有說下去。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我是嫌疑犯了?”
“是的。”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
“因為我愛你,我想保護你。而且我從來不相信你跟那起可怕的殺人案有什麼關聯。”他目光坦然地看著她,“我認為你只是想離家出走……”
“你還真了解我!”
她禁不住再次打量他。她驚訝於自己過去從未好好了解他。為什麼?是他殷勤的態度嗎?還是他膚淺的談吐?這些不知不覺迷惑了她,讓她以為像他這樣擁有好長相好家境好工作的男人,是不可能有什麼陰暗的過去。她甚至從未跟他母親好好聊過天。他也從未展示他過去的照片,而她,也忽略了這一點。
“你有沒有把我的事告訴過舒巧?”
“當然沒有。”言博回答得很乾脆,“她一點都不知道你的事,對她來說,你就只是她的情敵,僅此而已。但是,我把這件事告訴過你媽。因為我知道她只是你的養母。”
“她怎麼說?”
“她說你是她親戚的女兒。還讓我別跟你提起這件事。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
“也就是結婚以前。後來,舒巧的事發生了,她來找我。問我那個第三者是誰。我就告訴她了。我還跟她說了那孩子的事。她很生氣。但她接著說,如果我真的愛你,我完全沒必要非跟舒巧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