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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蕭聽不懂。
沈英傑笑了起來:“你恐怕不知道,你爹白志遠也是蓬萊派的人,而且輩分高得嚇死人。”
“我爹也是蓬萊派的?”這可是白蕭頭一次聽說。
沈英傑摸著白鬍鬚道:“你爹白志遠從小被玄淨老道姑的師父收養,後來就當了他的徒弟。不知是因為你爹天生不宜練武,還是他自己不喜歡,師父教他的武功,他一樣都學不會。後來太師祖就將一本古人驗屍的書丟給了他,原是讓他解悶的,沒想到,他對此倒是情有獨鍾,從那以後他就開始鑽研這一行了。你爹在蓬萊派,我們都管他叫遠樵師叔,他是玄淨的師弟,四歲到十三歲,他一直跟著太師祖遠遊,到了十五歲就離開蓬萊了,故而沒幾個人認識他。”
“我爹原來還有這麼一段經歷。”
“那自然。那時島上出了人命案,你想想,若非他是蓬萊派的人,以他為官府做事的身份,玄淨老道姑豈會求上門?當年若不是他,沒人知道那是覺乘乾的。這事之後,覺乘就離開蓬萊了……”沈英傑說罷,有些感慨地長嘆了一聲。
“那太師父,你在蓬萊是什麼輩分?”白蕭好奇起來。
“我啊,論輩分還比你爹低一級,我得叫玄淨師伯,我過去的師父是玄淨的師妹。明白了嗎?”
白蕭忽然又想到,“那外婆是你的師妹,外婆也是蓬萊派的?”
“才不是。”外婆笑道,“你太師父就喜歡四處拜師,所以什麼門派都有他的份。”
“原來是這樣啊,”白蕭也笑了,“那我可要向太師父好好討教幾招了。”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沈英傑朗聲道,“老實說,以你現在的功夫,只能打幾隻鳥,打人嘛,我看還差得遠。你今晚就別走了。”
白蕭看天也快黑了,心想,也罷,今天就暫住一晚,明日讓太師父指點一下功夫便下山,希望這次能把陳掌柜順利救出來。這時,她聽到外婆在問她:“丫頭,你剛才說,你到過那姓李的宅子裡,可有什麼發現?”
“我和慶叔發現了幾個黑木碗。”
“哦?”沈英傑皺起了眉頭。
“我們拿著那幾個黑木碗還去找了當年辦案的仵作,仵作說,挖到枯骨時,他們也找到幾個木碗,後來覺得沒什麼用,就給扔了。”
“那碗有何特徵?”沈英傑問。
“有兩個的外皮只漆了一半,有的表皮還是原木,沒漆過。我估摸著那些碗可能跟死人有關,於是就到縣衙去查了前幾年的失蹤記錄,發現就在文鏢師——哦,不是——外公出事的那一年,縣裡真的有個木工失蹤了。他老婆還到縣裡去報過案。我和慶叔那天去找了那人的老婆,她說那時有人請她丈夫到府里去做活,她丈夫離開家時跟她說,僱主是蓬萊派的,出手很大方,讓她放心,兩個月後就回來。可誰知這一去,竟杳如黃鶴。”白蕭說到這裡,外婆又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手。
“我外孫媳婦真聰明。”
白蕭被誇得心花怒放。過去義父總說她勤奮,濱哥只說她美,可是聰明倒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
沈英傑笑道:“嗯,是有幾分小聰明。可那人怎麼知道對方是蓬萊派的?”
“我也是這麼問的。他老婆說,他跟那個僱主見面時,有人來找過這個主顧,他耳邊聽到了兩句話,故而知道他們是蓬萊派的。”白蕭言罷,又問:“外婆,當年最後一趟鏢是不是一個姓李的托的?”
雖然王仲昆的話將她引向了李公子,這李公子也確實種過茉莉花,在他的宅子裡也曾發現過枯骨和丟棄的黑木碗,可要將這些事要跟文鏢師的慘案聯繫在一起,還需要一個正式的確認。
“對,那人是姓李!”外婆的語氣很肯定。
白蕭心頭一松,這下確認無疑了。
“外婆,你可曾見過此人?”她又問。
“我沒見過,只聽說他是京城什麼大官的兒子,因為跟老爹鬧彆扭才到我們這個小城來落戶的,他好像沒什麼愛好,就愛種個茉莉花。這也是我聽那些鏢師說的,有一兩個見過他,都說他很年輕。”外婆道。
“我爹當年被殺時,身上藏著一張紙,上面提到過一個人,我爹說那人已經長大成人,但錦繡依然。我總覺得那好像是在說個女人,而且一般只有女人才會特別喜歡茉莉花的吧。我爹過去若曾在蓬萊派學藝,那他說的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蓬萊派的。”白蕭朝沈英傑看過去。
“若他是蓬萊派的,認識他爹的時候還很年輕,你說那會是誰?外婆也看著沈英傑。
沈英傑琢磨了一會兒道:“……呵呵,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誰?”外婆忙問。
“皓月。皓月五歲就到蓬萊了,當時遠樵還沒走,他們可能認識。皓月當時在島上可是個出了名的小美人,據說很頑皮,經常闖禍,為此青木常替她受過。二十年前,她大概十六歲,應該說是青春年少,跟五歲的她比,自然算是長大成人嘍……至於那些茉莉花,恐怕除了她自己喜歡,也是為了掩蓋屍體的氣味。——咦,你說有兩副枯骨?”沈英傑忽道。
“是的,有兩副。”
“其中一個你說是那個做碗的匠人,那另一個呢?”
“仵作說是個女人,死亡時間跟那個工匠相差幾個月,或者一年。他說時間太久了,只能查處這些。”白蕭說到這裡,忽見沈英傑眉頭緊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心裡納悶,便問:“太師父,你想到了什麼?”
沈英傑沒說話,站起了身。
“好好地說這話,你又要瞎忙什麼?”外婆馬上道。
“今兒個早點休息,明兒我便代她師父授藝,教她一套功夫。如今我老友陳南城父子被抓,我也是心急如焚,只等著快點教她些,也好下山救人。”
白蕭一聽他要跟她一起去救人,不由心中大喜。
這是沈英傑忽然大聲對白蕭道:“徒孫,你對我跟你姥姥的事兒好奇吧?不妨告訴你,三十年來咱們廝守在一起,早已由天地山川做媒,結為夫婦。所以我不僅是你的太師父,還是你的姥爺!”
“你——小點聲,讓小輩笑話!”外婆竟有些害羞。
白蕭正在不知所措,沈英傑卻又大聲道:“笑話什麼!咱倆從年輕時相愛,只因我錯過了機緣,才讓你姥姥家嫁了文家;後來咱倆患難之中相依為命,她照顧我這個癱子,我憐惜她盲目,她這才嫁了我,難道有錯嗎?老實說,只要咱倆確有情意,我才不在乎旁人說什麼呢!徒孫,你說對嗎?”說罷便瞪著白簫。
白簫被瞪得不知所措,垂下了眼瞼。不過,她心裡卻覺得著實彆扭,總覺得外婆似乎應該為外公守貞的。
外婆雖雙目失明,卻仿佛窺見了她的心思,只聽她緩緩道:“外孫媳婦,在當時千難萬險的情況下,我倆要彼此照顧,也無法避嫌,我再三考慮,才嫁給了你太師父。更何況,我們兩人在學藝時本就相戀,是我父母拆散了我們,也是你太師父出外學藝,遲遲不歸才錯過了婚姻。我們是武林中人,特別已到了暮年,只要問心無愧,不必顧忌那種禮數的。這與世人尋花問柳、朝三暮四是不同的,孩子,你懂嗎?”